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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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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所熟悉的聲音,聽來溫文,其中卻不含任何感情因素,無論何時,都是這般不急不緩,冷心冷情。 有人答道:「樓主請放心,任姑娘只是有些受涼,睡上一覺,明日便會退燒。」 不知那人是甚麼表情,只昏昏沉沉地感覺到自己被人攬起,倚在肩上。「藥呢?」 還來不及想些甚麼,便有東西靠近乾裂的雙唇,溫熱的藥汁灌了進來。「咳咳!」苦澀的滋味令她皺眉,卻沒有反抗,早已習慣了這種滋味,雖是不喜,卻自動將藥汁咽下。 隨後,有人以指拭去溢出的汁液,長臂攬過,讓她的腦袋伏在肩窩,以一種柔軟憐愛的姿態——熟悉的氣息灌進鼻腔,她知道那是誰,但這一刻,沒有任何反感,因他是這般小心翼翼,而這懷抱,又是這般溫暖。 她在心裡苦笑。 說是躲避不及,然而待他真正靠近,她又貪婪他身上自己所沒有的溫暖,這態度,倒像是欲拒還迎了。 唉,原來自己也不過是口是心非的小女子…… 不知是藥有令人安睡之效,還是這人的懷抱太過舒適,她又開始迷迷糊糊的亂想起來。 夢裡的相遇,是兩年來不敢稍忘的記憶,她與他,本是不相干的人,卻因那意料之外的相遇,今日糾纏得難分難解。不管她是願還是不願,有情還是無情,他無疑已成了唯一能影響她生命的人——她的日子,太過隨性,從不為任何人停留,如今卻不得不為這人而停駐。 究竟是怎麼開始的呢? 隨他回長天樓之時,明明心情那麼單純,為何後來卻生出無法拆解的糾葛?是哪一次呢?是那一次與他月下相對,還是那一次迎風聆聽…… 半弦月,在暗夜殘雲中靜靜穿梭,三更天的清冷院落,只餘那月影下枝葉輕顫,寂然無聲。 「任姑娘喜歡半夜賞月?」 淡如清水的男中音帶不出任何情緒,悠淡地響起,讓那雙探向枝頭炫麗花朵的手頓住。 青衫一旋,任未傷眉目輕揚,清山遠水的悠閒笑意便這麼被帶了出來。 「糟糕,摘人家家裡的花居然被當場逮到,俞樓主,你說,我到底該笑一笑裝不知道,還是該痛哭流涕表示懺悔?」 月下眉目淡淡的男子在那一刹那微微眯起了眼,眼神便這麼幽深了起來,深得令人不敢直視。 任未傷並非遲鈍之人,被這麼一看之下,心中陡然一跳,幾乎是條件反射地選擇搪塞過去。 「呵呵,我還以為只有我這麼無聊的人才會半夜爬?棤i來作採花賊,沒想到俞樓主也一樣深夜不眠。怎麼,也瞧上這園子裡的花了?」 俞驚瀾仍然望著她,似乎根本不知道甚麼叫避嫌。「在下習慣淺眠而已。」 言下之意,是她驚醒了他。 唉,早知道這個男人武功好得不可思議,自己興之所至隨意進來仍被第一時間發現,實在叫她感到挫敗。 抬頭向他望去,卻不由怔了一怔。 眼前這男子,雖然衣著沒甚麼不整之處,卻已不是白日裡的冷凝嚴整──身上一襲輕軟的白袍,沒有束髮,就那麼隨意地披散在肩上,此時月色清冷迷離,映出眉目清淡如水,化去一身的戾氣。 他還真的是被她吵醒的呢! 搖頭笑了笑,甩去莫名的浮想,懶散地道:「擾了俞樓主清夢,倒是在下的不是了,既是如此,不打擾了。」 說罷,敷衍地拱了拱手,轉身便欲走。 然而,手卻在下一刻被握住,她反應極快地手腕一轉,從他掌心滑出,迅雷般拔劍而出,劍光劃破寂夜。 劍勢止於他再度握上她手腕的那一刻。 她沒有再出招,也沒有掙開他的掌握,神情在那一瞬間忽然變作了迷惘,就這麼怔怔地立在那裡,望著自己落入他掌心的手腕,默然不語。 並非羞怯,亦非抗議,只是在那一刹那,在腦海深處,以為早已忘記的記憶就這麼不設防地翻湧上來,令她一時恍惚。 手腕上觸感微涼,陌生的觸碰卻似乎帶著難以記起的熟悉,是甚麼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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