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安琦 > 雪藏花 | 上頁 下頁 |
四 |
|
「我什麼時候告訴過你了?」見鬼了,且鬼還跟上門了。鄂多海瞪住那被擱置在地上的鹿。那鹿並非她射中的那一隻,眼下這一隻大多了,且頸上無箭傷;先前她並沒瞧見他帶有任何獵捕工具,莫非他徒手擒鹿?不過,不管他是怎麼辦到的都不是重點。「帶著你的鹿,快滾!」 害小豹子丟了命的傢伙,她這輩子都不願再見到! 「原來你和薩遙青公子真的認識。來者是客,怎麼才進門就趕人?而且他為了還你東西、幫你送鹿,還弄得一身髒。那鹿可重的呢,人家還大老遠扛了來。」一刻鐘前才招呼男人進屋的鄂嬤嬤,不曉得又到屋後做了什麼,回過頭來時剛好聽到鄂多海在對男人咆哮。 多海縱使性子烈,可這齜牙咧嘴的模樣卻極少看到,以往都只是冷眼相對,所以要不就是這男子嚴重招惹了她,要不就是他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錯。 「嬤嬤說得對啊,來者是客,而且外頭天色也暗了,嬤嬤怕我迷路掉進河裡,還說了要留我過夜,我睡柴房無所謂的。」薩遙青忙搭話。 「留你過夜?」一聽,鄂多海瞪大了眼珠。 天哪!怎麼才洗個身出來,就多了這麼一個大麻煩?雖說她們住在個偏僻的無毛之地,少見人影,可也不會這麼沒防人之心啊。 而且還什麼薩遙青公子!這男人根本就是個野人、粗人,可惡至極的人! 「我們家沒有柴房。如果您不介意,睡前廳裡可好?我們還有一些多出來的被褥。還有,這個您試試合不合腳,這是我之前在村裡接的針線活,爺兒的鞋還不回去,留著咱女人也不能穿。」原來老人回屋內是去拿那東西,她朝薩遙青遞出一條濕布和一雙有點舊卻還算乾淨的布鞋。 事實上,老嬤嬤留人自然有她的理由。一方面是她瞧他眼神單純,舉止直接不帶拐;依她識人的經驗,他便不似個歹人,留上一夜不打緊。另外就是,她和多海住在這山邊,常常都只是鵬鳥飛過狐狼走過,再不添點人氣,怕就要變成鬼屋了,有人上門來熱鬧熱鬧也好。 「鞋嘛,還能穿,怎就還不回去,喜新厭舊不成?你們人就是這樣。」薩遙青一邊隨口應著,一邊拿濕布將腳隨意擦擦,跟著便將鞋套在腳上。雖然他赤腳習慣了,但既然來了這裡,便得「入境隨俗」。 挑著了他的語病,鄂多海接道:「我們人?是啊,我瞧你就人不像人,獸不像獸,嬤嬤可不可以把他……」 「對了,你那狗兒——」 啪!鄂多海一聽到薩遙青提起小豹子,直接反應地就將前一刻還捏在手裡擦濕發的布往他臉上甩去。等他抓下那塊布,又要開口之際,鄂多海已到了他身後,跟著胳膊往他頸子使勁一束,臉貼到他耳畔,用只有他倆才聽得到的聲音威脅道: 「別提我的狗。再提,我就扭斷你的脖子。」 聆進她的脅迫,這回薩遙青非但不生氣,唇角反倒微微勾起一道玩味笑意,眼角帶著戲謔的妖邪之光。 現在提起那狗兒,和扛了頭鹿循著她的味兒大老遠跟到這裡,原先是因為他心裡似乎有那麼一丁點、絲微的、小到像螞蟻一樣的歉意;因此他在林子裡思索了半天,想著若當時他沒絆住這女人,那狗兒可能現在還活蹦亂跳著。 還有就是這女人的高超獵技和剛強不馴的性子著實吸引了他;他薩遙青活了八百年,從來沒人敢這樣一而再、再而三捋他的須,眼前這女子居然用她那細不堪折的手臂勒住了他的頸項,威脅要扭斷他的脖子? 哈哈哈哈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哪!她怕是不知道,只要他施那麼一點點力氣,就可以輕易把人頭捏爆。 卻不曉得怎麼搞的,他就是對這個和他既定印象中原本該是手無縛雞之力、形象卻完全相反的女人,感到萬分興趣。 就好比那只從他手中僥倖逃走的狼,她更似個具十足挑戰性的獵物,只那麼一瞬間,就揪住了他喜獵的心。 那男人果真在她家的廳裡睡了一夜,只是雖然隔了道牆,可他那打呼的聲音還是穿牆而過,怕是比雷還要響。 還有,最讓她受不了的是,他那不停抓身體的聲音,是長蟲子嗎? 瞧他不修邊幅的模樣,真的很有可能。且那徹夜不停搔抓的聲音就像是小豹子太久沒有洗澡時有的,讓她不由自主地跟著癢了起來,導致在榻上翻了一夜,難以入眠。 清晨,天邊才泛出一點魚肚白,鄂多海就乾脆起身,去了後頭將臉抹淨,接著來到前頭,想趁嬤嬤未醒來之前將人趕走。 等她來到薩遙青跟前,望住他睡得極沉、還誇張地呈大字形仰躺,又張箸嘴打呼嚕的模樣,她又忍不下心趕他了。 於是收回那原本高高抬起、將要從他背上踢去的腳,她歎了口氣,心裡想著,等會兒嬤嬤醒了,這人應該會自行離去吧。 跨過薩遙青擋路的長腿,她將前晚整理好、要拿到崁兒村去賣的獸皮和肉乾放進背囊裡,便出門了。 只是,沿著往村子的小道走了約莫兩刻鐘,當她邊走邊欣賞著日頭從遠處山頂緩緩升起的美景時,後頭卻傳來腳步聲,她迅速反應地側過臉去看,居然是剛剛還睡得像頭豬的薩遙青! 她的腳程不算慢,他居然那麼一下就趕了上來,且肩上還扛著昨天的那頭大鹿? 撇過頭,鄂多海不想搭理他,可他卻越走越近,最後根本是和她肩並著肩。 因他一直湊過來,所以鄂多海更是加快腳步想要甩掉他,只是,儘管她步伐越跨越大,且越來越快,卻全然起不了作用;他就如同一道影子般緊緊貼著她,亦步亦趨,連大氣都沒喘一下。 擰起了秀眉,心裡起了嫌惡感,她乾脆開始小跑步;只是跑著跑著,眼角餘光裡卻還是可以看見他那兩隻穿著嬤嬤給的布鞋的大腳。 最後,她猛地停住腳步,並對那來不及反應停下、因而稍稍超前,卻立刻折返到她身邊的人說:「你跟著我作啥?路很寬,麻煩你離我遠一點!」 可惡,他不喘,她都喘了!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