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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他口氣雖然沒有明顯的情緒,但受傷的手卻抬得頗快,玉棠兒見了不禁驚喜,她三步並兩步,拿起藥就往他粗糙的掌上塗去。

  「……」他眉間出現一小痕皺褶,但瞬間又撫平無蹤。

  想也是,自己笨手笨腳,她臉上抽搐一下。「呵,我手腳不靈活,還厚臉皮自我推薦,別見怪呀。」

  這個身體用了幾天,還是不怎麼適應,改天得好好訓練訓練,省得天天出紕漏。

  兩隻眼睛專注地看著正為自己上藥的小人。路恭臣唇間下意識浮現一絲微笑。

  「沒關係,你可能還不習慣,人的身體多使用,就自然就會靈活了。」他說。

  「啊?」停下手邊的工作,她惴惴不安地瞅著他。他說的這話好象有玄機那,她突地心生這感覺。人的身體多使用會日漸靈活?這……是沒錯,但他還說了她「可能還不習慣」?

  這個……

  心中的疑惑加上眼前路恭臣透著睿智的眼神,玉棠兒不禁要憂慮……他剛剛是不是看到了什麼了?

  路恭臣收回視線,一副無事狀。「我是說,你們剛來這裡不久,環境不習慣,難免反應失常,所以無須太介意。」

  抬高兩道秀氣的眉,吞吞口水。

  「原來……原來是這樣啊,說的也是。」

  傷口處理好,路恭臣拿過她手上的藥膏,這一遞一收的動作中,帶起了一道微風,微風裡透著玉棠兒身上的香味。

  將香味嗅進鼻翼裡,路恭臣心頭某種情緒雖在醞釀,但仍好整似暇他說了:「如果沒什麼急事,我不介意你們留下來多住幾天,你手上的傷是為我受的,最少也等到傷養好了再說。」

  他眼角別了瞥那從玉棠兒幫他上藥時,就一直蹲在旁邊研究的小芽苞。

  然而,這話一說,首先手舞足蹈的就是他。

  「真的嗎?狀元郎留我們下來,多住幾天也好,幾天就夠我和大仙……嗚!」

  好在玉棠兒及時捂住他得意忘形的嘴,否則這回洩漏天機的可是他了。

  然而將一大一小看似逗趣卻別有意圖的舉動瞧進眼裡,此刻的路恭臣非但不再如先前般處處生疑,而是換成許久不曾有的雀躍。

  因為剛剛在花園裡的所見,他不得不懷疑:玉棠兒與玉芽真的不同於一般人,他們似乎能人所不能。

  雖然他沒看見她是如何讓老松的枯乾在短時間內回復生命力,但他可以確定的是,他等了好久的某人,應該已經來了。

  而那讓他日思夜盼多年的某人,也就是……

  她?

  「小芽苞,你再多嘴,小心本仙座摘了你的蕊。拆了你的瓣!」說什麼路恭臣喜歡她!

  自從數天前差一點露出馬腳之後,花精就不時在她耳邊嘀咕著這些,吵得她一顆腦袋都漿了。花園裡氣氛謐靜,可她一顆心卻亂烘烘。

  「嗚!」捂起嘴,就怕玉棠兒真摘了他的蕊;可是想想,如果真要他不講,他可能會比被摘了蕊更難受,於是他認了。「大仙,您要小的怎樣都成,但要小的不提醒您,那可比什麼都要難過。我覺得那狀元郎好象知道咱們不是凡人,只是不說而已。」

  吞口水,潤潤喉。「這還不打緊,小的真的還覺得,狀元郎他似乎對大仙您有了傾慕之意,要不然咱們和他非親非故,交情又不深,他怎會答應讓我們繼續留下,還要我們有空幫他整理花圃?」

  對!就這個整理花圃最是奇怪。

  他們早從還未下凡的時候就已曉得這個狀元郎愛花甚于愛人,今天他主動要他家大仙幫他整理花圃,碰觸他最不欲外人接觸的最愛……這不是奇怪,又該怎麼形容?

  玉棠兒睨著花精泛著光芒的芝麻眼,心裡頭有著不太好的預感。

  「這又當如何?縱使他懷疑我們不是人,他也沒法去證明我們是鬼、是怪、還是仙,因為我們的身體擺明就是熱呼呼的血肉呀!還有,你說他喜歡我,這要讓其它人聽到,可好!本座下凡,為的是替他治戀花癖,再來牽姻緣,他要真喜歡我、,不就代表他仍愛花,而他、正常的姻緣也就隨這無望一嗎?所以,不可說!」

  嘴裡訓說著,手裡則拿把小鋤七零八落地走向花圃,這時候的玉棠兒,自知是口是心非了。

  因為花精這麼說她,說路恭臣傾慕她,她居然是由心地……竊喜?

  啊,怎麼著?雖說人鬼神多多少少有著虛榮心,但她對這樣的說法,卻擺明不是來自這互古的欲望呀!這一點,她十分清楚。

  因為今天倘若換了個人,甚至是換了個狀元郎,她該也不會生出這樣的思緒的。

  該是由於他獨特吧?

  他的癖好遠不同於人,他的沉斂遠過於人,他的一言一行,甚至於他的一顰……一笑?

  嗟嗟嗟,她胡思亂想個什麼勁兒!不過就是路恭臣嗎!技巧地掩去眼皮底下的慌亂,她煽煽羽睫,回復到一貫的從容。

  然而仔細觀察著玉棠兒的反應的花精,當然敵不過她重整情緒的道行,因為即使她的隨性中帶有一些紊亂,可卻仍無法斷章取義地說被她的想法。

  最後他唯有附和。

  「大仙說的也是,那麼我們接下來該要怎麼做呢?」

  「該要怎麼做?」抬眼望天,思緒激蕩半晌,而後正臉一笑。「想知道接下來怎麼做?呵,跟我來!」小鋤一擱;她躍起玲瓏的身影,信步往花園外走去,而花精芽苞當然也跟著她到了路恭臣的書齋前。

  「想知道接下來怎麼做?先敲門。」她唇線微揚。

  花精雖然丈二金剛,可也半信半疑地敲了書齋的木門。敲門聲方歇下,門內應門聲便起:

  「誰?」裡頭,路恭臣正忙著他的案上犢。

  「是我和玉芽。」玉棠兒答道。

  「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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