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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垂下手,她往頭上淩霄花枝望去。「老松年紀有了,淩霄花這麼專纏他一隻胳臂,它當然會喊手酸。」它是這麼跟她抱怨的。

  淩霄本攀木而生,但由於長得太好,反而礙著底下松樹的生長空間,仔細看來,那花兒最最旺盛的部分,老松的枝幹嚴然已呈枯朽狀。

  「那怎麼辦?乾脆把淩霄花除下算了。」花精不經心說道。

  「那怎麼行!」瞪了花精一記。「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雖然不同類,但你是花,它也是花,不怕遭天譴?」

  縮頭,吐舌。「我……我不是故意這麼說的,而且,我的天不就是大仙您?」

  「咳咳!知道就好,哪天我要嫌你煩、賺你呆,就一腳把你踢回花界去。」

  「別!大仙別呀!」他還想跟著大仙完成任務,榮歸花界的!

  「好吧,饒你個童言無忌,幫幫我。」嘴巴還訓著,腳下的布鞋便已除去,她挽起礙事的裙擺,塞至腰間,露出兩條玉腿。

  「大仙您?」

  「上樹呀!你讓我墊個腳,總成吧?」現在化成了肉身,也只有爬上樹,再跟淩霄溝通溝通,讓它適移到其它枝幹去。

  「小的遵命。」樹下邊,繼起細瘦的手腳,讓玉棠兒踩著他的背而後爬上樹。

  等她在老松較粗的主幹上坐定,競已是一身大汗。早知道爬樹會這麼累,她剛剛就肉身其身兩分就好。

  「喂喂!美麗的淩霄,你可識得我?」她喊道。

  半晌,見一叢赤色花海仍無動靜,於是她索性吹了口氣在上頭,乍時,淩霄花叢中一陣騷動。

  不認得化了凡體的她,起碼也要識得她的香味。

  「你呀你,只顧自己開花,竟然忘了留給老松一條生路,它要完了,看你往哪兒攀去?」她輕聲指責,而淩霄也一陣,仿佛在回應。「知道不對就好,快快分散到各枝幹去吧。」

  說罷,她彈出纖纖玉指,往淩霄花一觸,那藤蔓狀的莖葉立即像條靈活的蛇由她身上蜿蜒而過,惹得她笑聲連連。

  「大仙您可坐好呀!一會兒要摔下來,小的可接不住!」樹上的人因為怕癢而狂擺著腰肢,猛晃著兩條白皙的腿兒,看得花精冷汗猛淌。

  「呵呵……知道、知道了!」最後一節莖葉緩緩溜過,她坐正了身軀。「再來就是幫老松你治治胳臂了,忍著點呀。」

  接下來,她素手又一揮,將身上的清香灑了老松滿枝幹,瞬時,那原本枯朽的殘枝慢慢再度充盈。只等她再度上一口仙氣,就大功告成。只是當她吸嘴正要將氣吹出時,一道低沉的嗓音竟就這麼飄了出來。

  「你爬到樹上做什麼?」是路恭臣,他就站在花精身後不遠,拿眼緊盯著樹上的她。

  「嘎?完蛋!」玉棠兒頓時心頭一驚,滑了手,就這麼像只忘了自己有展翅的鳥兒,刷地從高高的樹上摔了下來。

  「啊!大仙——」花精反應地想去接住,但一道人影卻速度更快地掠過他,將手伸向墜下的人。

  乒乓!

  好大一聲,人墜了地,同時也壓上了地上的人。

  「嗚……」好不容易回了神,玉棠兒就要爬起,卻發現自己腰際橫著一條堅實的手臂,而鬆開的裙片底下則罩著某個東西,旋即,她掀開裙片一看。「嗯?」

  難怪她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卻一點也沒感覺到痛,原來,是他接住了她。

  避開她橫呈的白皙玉腿,路恭臣凝視著玉棠兒近在咫尺的臉蛋,僵冷地問,「你剛剛在樹上做什麼?」

  原本甘寅走後他是在書齋裡的,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在案前呆坐了好一會,心情卻始終靜不下來。

  他老是想著這兩姐弟的事;想他們的一舉一動,想他們的所有反應,還有那玉棠兒帶給他的熟悉感……

  但思考了好久,終究還是理不出什麼頭緒來。他對他們的瞭解,似乎只停留在玉棠兒所說的那些呀。

  心亂之餘,他也只好先拋下案上的公牘,打算先到園裡整整他老早之前就準備讓人修整的老松樹枝。

  豈料,他人才走進園裡,遠遠就看見花房後露頭的松樹上,竟然有人影晃動。

  會是沿著出牆的枝幹爬進園裡的宵小嗎?不無可能。倏地,他心裡警鐘一響,正打算找能用的器具逮人。

  哪知就在那時,一道蜜糖也似的笑聲就這麼傳進他的耳……

  心虛地看著表情嚴肅的路恭臣,玉棠兒隨口制道:「我爬到樹上……是想抓鳥呵!」

  真是別腳的理由!但是這總比將事實告訴他的好,縱使說了他也不信。

  「抓鳥?」手臂又縮緊半寸,眼睛不小心瞟到她被樹枝勾開的前襟,霎時惹得他下半身不自在。

  他又將目光急急避開了去。「對……對!方才芽苞吵著要抓鳥,我雖然知道這樹上沒有鳥,還是得哄一哄。」不知道是過於心虛,還是怎麼著,他沉穩的呼吸輕拂在她臉上,她的臉頰居然生出一片燥熱。

  這麼近看他,還是頭一遭,沒想到他長得倒挺好看,尤其那一雙像墨玉一般的黑眼瞳,像會將人一眼看穿似的,惹得她這神仙心也撲撲跳。

  又看了懷中人好半刻,就在她輕喘著嘴就要接話時,路恭臣起身,並將她抱了起來。

  「啊!我沒事,可以自己走的,你不需要抱我!」他一言不發,又面無表情,實在讓人很不安。

  莫非他瞧見她對那一花一樹施了法術?

  路恭臣沒打算放她下來,徑白白說道:「那棵松樹的枝乾旱就不牢靠,以後別爬了,先跟我到書齋,看看有沒有傷著。」

  「以後?」他不經心脫口的話,聽得她是一喜一懼;喜的是她在這裡有了以後,就也代表她和小芽苞可以繼續待上一待,而懼則是……

  則是,他的態度未免轉變得大快,這……實在令人不得不起疑。

  而全心困惑於此刻驚訝裡的她,自然漏看了路恭臣的一個小動作一個回望明顯已經讓人「處理」過的一花一木的小動作。

  「真對不住,我自己沒怎樣反倒害得你受傷。」

  回到書齋裡,路恭臣將玉棠兒遍身檢查過後,確定沒摔傷,這才安了心處理自己手上那前一刻發現的傷口。

  因為玉棠兒落下的衝擊力過大,接住她的同時,他跌到地上,手掌正好讓一顆碎石戳破出血。

  「如果不介意,讓我幫你包紮吧。」見他左手不太靈巧地替右手上著藥,玉棠兒自動自發,不過……就不曉得人家肯不肯?

  「不會太痛,你隨便上上就好。」豈料路恭臣居然一口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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