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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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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才怪!」若茴輕蔑地看著蹲在她眼前的人,不屑的說:「我的錢都被你搜刮一空,你可以解開我手上的破布,載我回去了吧!」 「好商量。」他挪下了身子,為她輕鬆扯下了布。「你沒事一個人往這麼偏僻的地方跑幹什麼?你每到一個地方,便丟一塊石粒進袋裡,你該不會有戀土情結吧?」 「不幹你的事。你說要帶我回飯店,車子呢?」 「在村子裡。」 「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哪來的村子?」若茴皺眉不信他。 「你睜大眼看清楚!後面有一排防風林,樹林後有五戶人家,不就是了?」他粗魯的將她一轉,讓若茴回身看個究竟。的確是有一叢樹林,但樹林茂密,根本透視不過去。 「我們最好趕快啟程,等人追來後,就難應付了。」他撇下她,直走下城牆。 若茴好奇的問:「誰?」也跟在他身後步下頹傾的石階。 「你早上得罪的司機啊!說『不』就可以了,偏偏你不識相的補上一句『GETOUT』,惹到了人家。你出發後,他招了一些兄弟想給你一些顏色瞧瞧。」 「我沒惡意,那是一時氣話,是他開出的天價我不滿意,當然我也有說不的權利。」 「是啊!誰會理你呢?你一名弱女子隻身在外,最好守口如瓶一些,防人之心不可無。」他雖然不是很高,只有一八〇公分,但腿長得離譜,腳勁又快得輕盈,教高個子的若茴還得用小跑步才能趕上他的速度,與他並肩齊步而行。 「你為什麼要跟著我?該不是想保護落難女同胞吧?不過請省省口水,我不會相信你的。」因為他剛才就坦承他已跟了她三天之久,可見他是另有企圖。 「那種殺身成仁取義的事,我一向敬而遠之。我從沒說我是要保護你才跟著你的;事實上,我是需要你的協助,護我走出這個國家。」他領在前端,走向一輛破舊的吉普車,隨口解釋,「這是租來的,得用你的錢付清租金。」他跨進熱呼呼的車座,開始發動引擎。 「那麼你可以走了,我的錢都在你身上,你拿了錢可以買機票走人啊!」若茴伸手拉另一側的門把,忽地痛喊一聲。「我的天!這門怎麼燙得跟火爐一樣!」 「你趕快跳上車,我沒有那麼多時間跟你耗在這裡,上路再談!」他命令的口吻蘊藏著刻不容緩的緊迫,教若茴乖乖地聽命。 她一關上破車門,身子還沒坐穩,他便迅速地倒轉車輪,忽地踩住煞車板,不顧踉蹌前僕的她,接著又急轉著方向盤向小徑開去,車輪所滾起的黃沙飛散在空氣中,硬是教若茴咳了好幾聲。 「你聽清楚!我現在只需要你護駕我通關離境,所以你得幫我一個忙,我知道你會搭今晚八點的飛機抵達土耳其的東塞浦路斯島,所以請你跟旅館的櫃檯服務生定同班機的位子。但是……」他像個土霸王似地交代著命令,但是若茴可不是一個不分青紅皂白的小卒仔。 「免談!你我最好分道揚鑣,你再跟著我去希臘,我的逍遙旅程就會被你毀了一半。」 若茴一點都不喜歡這個黑黑髒髒的男人,也許她自小還是受母親的影響,潛移默化之下也存在些許的潔癖,更何況她夢裡的男人也是黑黑的。 「我不會去希臘,」這回答令若茴輕鬆了一下,但只有一下。「我們要搭另一班飛機直達意大利。」 「我們要去意大利?!你瘋了!我的行程表上要五天后才能進入那個國家。」 「那恐怕得說抱歉了!我們就提前到那裡吧!其實我這樣做,無異解救你多繞一圈。 你從這裡到希臘的西塞浦路斯,實在不是個明智之舉。」 「為什麼?」 「希臘和土耳其兩國之間宿怨由來已久,最早是在特洛伊戰爭,十七世紀時,整個奧圖曼帝國又全數併吞蠶食整個巴爾幹半島,一九七〇年時,兩國為了爭奪塞浦路斯島的完整領土權又佈陣了大批軍隊,差點掀起大戰。這麼樣的深仇大恨使兩國人民互不通航多年,難道你連旅行手冊都沒看嗎?」 「上面說土耳其擁有東塞浦路斯島,只要是第三國的旅客都可以從那兒入境西塞浦路斯島的啊!我是觀光客,他們能拿我怎麼樣?」 「他們會百般刁難!而你不能怪他們,如果換作是你的話,相信你也會有同仇敵愾之意。畢竟入境要問俗!體諒別人,才會連帶體諒自己。你歐洲各國的簽證都適用嗎? 有沒有過期的?」 「我才剛申請沒多久。」若茴不懂他為何問了這麼一大串。「你問這麼多幹嘛?你該不會是走私販吧!」她瞄了他一眼,看他一副邋遢樣,初步假設他准是一個不務正業的人。如果他是一個禍國殃民、被祖國通緝的毒販怎麼辦?她若幫了他不啻助紂為孽。 這怎麼成?她媽媽一定會是第一個跟她發難的人,甚至可能跟她斷絕母女關係。 她母親系出名門之後,高祖父在清朝末年時官爵一品,民初時的曾租父還是個軍閥,但花無百日紅,好命一時不見得好命一世,戰亂一起,逃命最要緊,哪裡有時間惋惜那些大好河山及金玉珠寶?龍虎爭鬥,逐鹿中原時,尋常老百姓不管逃到哪都只有吃癟的份,有錢的大地主若沒有應急的管道,幾十箱的金塊還不見得買到一張赴台的船票,在撤退前,蘭艾俱焚之事層出不窮。母親三歲時,跟著外祖父母來到臺灣,吃臺灣米長大的,但人是念舊的動物,其大腦的運作方式向來是追根溯源的,所以自命不凡得很,雖然嫁了一個文質彬彬的臺灣書生,對方也成了頗負知名度的殷實商人,仍還是不大滿於現況。 母親對她施展的教育方式是非常擅用技巧、因勢利導的。從小到大,所有的叔伯姨嬸就褒獎她非常懂事、貼心、自動自發、循規蹈矩、善解人意、不亂發脾氣,為了這個沉重的褒獎,她就非得恪遵大家的期望去做事。對若茴而言,二十二年來的日子,除了討媽媽歡心以外,她根本沒有度過任何的反叛期。若非她爸爸及外祖父在一旁為她爭取機會的話,她根本無法獨自順利成行。 「我不是走私販,更不是毒販!」他瞄了她一眼,為她解惑。「通常走私販及毒販都是穿著光鮮的西裝、打著昂貴領帶的雅痞,我這副登徒子的德行還嫌寒酸了點。」 若茴被他看穿自己的想法而心虛了一下。「我對你的來歷一點興趣都沒有,」若茴老實的回話,平穩的音調使她聽起來格外老成。「所以你不用跟我提及你的任何計畫,因為我不打算加入你的陰謀詭計。」報上年輕姑娘被毒販栽贓的新聞屢見不鮮,她若見怪不怪,其怪就得自敗了,屆時若捅出一丁點樓子,只有獨自吃癟的份。 「拜託你別這麼正經八百、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好嗎?跟個小道姑似的!」他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老實說,除非必要,我根本懶得求你這種品行端良、不可一世的社會新鮮人………」 「你……」若茴惱怒地責問:「你還探人隱私!」 「我沒有,根本就不需要!你整張老臉上早就明明白白寫著:『我很蠢,而且我很不懂得人情世故!』儘管你看起來、聽起來像個失去生氣的老媽子,還是掩飾不了你很蠢的事實。」 「我警告你講話別太刻薄。」若茴冷傲地說著,絲毫不動怒。 「你好象沒脾氣似的。」他故作驚訝狀。「給你一個良心的建議,女孩子家要懂得一點撒嬌的技巧;不會撒嬌的女人根本不算是女人。不是有一句成語叫苗而不秀嗎?大概就是說你這種老處女型的女孩子,連唐璜轉世遇上你都會得陽癢。」說完後,他嘴角嘲諷地彎起,哂然一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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