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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我肚裡就有一個啊!」若茴有著他一臉不可思議的笑容,以為他和自己一樣,被這個好消息驚呆了。「今天證實的,已三個月了。」

  金楞一聽,斂住笑意。「三個月!你不是不能生嗎?哪個庸醫幫你看的?絕不可能!」

  「我的反應和你一模一樣,也是一直跟醫生強調,還跟他解釋我的病歷,他說會幫我把當年的病歷表調出來查閱,明天給我答覆。」

  金楞雖一臉不可置信,但腦筋已開始快速地轉著。他有一種深受欺騙的感覺,隨即想起左明忠曾在調查報告上注記那份病歷遺失!當初他一味只想到如何得到她,反倒沒察覺出蹊蹺。這其中一定有人在搞鬼:「那麼久了,調得到嗎?」

  「應該可以吧!我明天也會請明軒特別幫忙注意一下。」

  「找他幹什麼?他又不是婦產科醫生!」金楞怏然不樂,他對那個叫趙明軒的傢伙沒半絲好感。

  「七年前幫我診斷的醫生,就是他介紹給我的……」若茴說著就把當時看病會診的經過全數道出。

  金楞愈聽愈火,「所以你相信那個姓趙的傢伙對你說的任何一句話?你不覺得很奇怪,為什麼醫生要假他人之口道出你的病情,武斷的說你不孕?」

  「怕我無法承擔這個事實吧!」若茴也不太確定了。「我明天找他問去,看他怎麼說?」

  「光問有啥用?讓他身敗名裂才是真的!你別再涉入。如果你的身體真不適合懷孕的話,我希望你能把孩子拿掉。」

  「拿掉?!我不要!今天幫我會診的醫生也沒提及我不適孕的徵兆。」

  「即使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我都要強迫你拿掉孩子;更何況我可能有不良家族基因存在,你知道我二伯的事吧?」

  「你過分緊張了,爺爺說那是因為你二伯小時候高燒過度,來不及就醫才變成那樣的,根本和基因無關。」

  金楞無話可說,勉為其難的轉過身。「不管怎樣,我不做冒險的事,先把這胎拿掉再說,以後再從長計議。」

  若茴聽著他薄弱的理由,不解的看著他。「你不高興有個小孩嗎?」

  「這跟高興與否無關,我是出自關心才要你這麼做的,如果你有個萬一的話,我不會原諒自己的。」金楞擺出一臉憂心忡忡的模樣,溫柔的以指背摩挲她的面頰。

  「我……」面對這麼輕柔的話與他深邃的眼眸,若茴差點點頭了。

  「把孩子打掉!」

  「先讓我跟醫生商量過再說,好嗎?」

  「不用商量了!醫生說你不孕,結果你還不是有了?這回難道他敢保證你的性命無慮?」

  「我們多看幾家,聽聽不同的醫生的意見嘛!」若茴緊抓住他的大手。

  這結果不是他要的,金楞倏地抽回手,馬上換了一個面目,「隨你,難產而死,不關我的事。」

  為了松緩氣氛,若茴嘗試談談別的事,「趁著還餘幾天的假期,我開始整理溫室了,栽種一些木本植物,諸如木芙蓉、茉莉、桂花、鳴子百合、葛郁金等,湊巧上週末我回峨眉探望爺爺時,看到阿福叔那兒有好幾株黃秋葵和白秋葵,就順便跟他分了幾盆回來,你知道怎麼著?」

  金楞聳聳肩,折回床邊,一副知不知道都無所謂的態度,勉為其難地反問:「怎麼著?」

  「每一個花苞真的是朝開暮謝呢!無怪乎人家會用秋葵來表示已逝去的事物,『今日花正好,昨日花已老』,前人所說的昨日黃花,一點都不誇張。」若茴喜孜孜地說著。

  「所以說嘛,有花堪折直須折!我是舉十指十趾支持這個享樂主意的論調。」

  「你知道嗎?」

  「知道什麼?」他無動於衷,繼續伏首書信問。

  「司秋葵花的花神是誰?」

  「誰?」他不耐煩的虛應。

  「阿福叔告訴我,是漢武帝的愛妃,李夫人。」

  「喔!她跟秋葵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若茴伏趴至床緣,雀躍道:「西漢武帝時,有一首古詩『北方有住人』,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你聽過沒?」

  「聽過又怎樣?沒聽過又怎樣?反正都不是指你,你幹嘛這麼起勁?」(作者注!

  日文漢語中,『北之方』乃是正室,也就是大老婆。)

  若茴不理他任性的反譏之語,好言好語地解釋:「這是當時赫赫有名的樂師李延年,借詩寄寓自家妹妹有超俗逸塵的花容月貌之姿,就因為在他唱作俱佳的表演下,聽得漢武帝心猿意馬,李夫人因此得寵。可惜李夫人早逝,如一日秋葵,後來的人就把她譽為秋葵女神。」

  金楞眄了一下若茴急欲得到認同的表情,撇嘴說道:「聽起來有一點牽強。」

  「怎麼會?很詩意的,不是嗎?」若茴拉住他的手臂,不依的搶走他手上的信,半強迫地要他點頭應是。「你不同意的話,我不還給你!」

  「別這樣,讓我安心看完這封信再說。」

  「我不要!」若茴說著往他胸前僕倒,凝望他雍容的輪廓,心有所動的傾下頭,紅唇自然地要朝他印下。

  出入風月場所多年的他,已習慣了女人這種突擊的把戲,當下本能地閃了一下,她的吻直直落到他頰上的青胡髭上,他猛力地將她扳離自己,蹙眉嚴厲地回視若茴一眼,見她嬌嫩香腮泛起霞紅,為她從未有過的撒嬌舉動納悶不已。「你今天怎麼了?才懷孕三個月,就不知檢點了,別再耍這種孩子氣的把戲!把信還給我!」他厲聲斥道。

  若茴怔了一下,過了一秒,才意識到自己失態的行為,慌忙中把信遞了出去。他不發一言地接下恬,不理會走回房間一隅的她,繼續閱信。

  就這樣,不到十分鐘的輕鬆時刻又消弭無蹤,若茴的心底有股冷流竄起,漸緩包圍著她。她早該知道,要以不變應萬變的,再說,以她的年紀而言,也已大得不適合扮演小女生的模樣,冀望博得別人的注意力及嬌寵。

  若茴忍下了遭拒的尷尬,好整以暇地問著:「你會抽空到我的溫室參觀吧?」

  「我一有空就去。」

  「要快啊!你平日早出晚歸,花季一過,就又得等到明年了。」

  「那也犯不著大驚小怪,只要溫度、濕度、土壤合宜,你要它天天開苞都不是件難事。」

  「可是違反自然、四時之道啊!」

  金楞忽地將信一摔,冷言冷語地說:「你別老是抬出『道』這個字好嗎?那個字就跟孫悟空的金箍圈一樣,教人頭疼。」

  「我不知道我又做錯了什麼事惹你不高興了?」若茴靜坐,慢吐心聲,「你好象很反對我種花似的,請你花一點時間就這麼難嗎?」

  「胡扯!難道我累了一天回家來,就只能聽你嘮叨今日又種了什麼阿花、阿草的嗎?」

  他說話的當兒,已走向更衣室,再回來時,身上已罩了一件襯衫,牛仔褲換成西裝褲。

  「而你再怎麼忙,卻有時間到薔薇花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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