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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除了你母親、奶奶外,你跟其它人談過這件事嗎?」

  「嗯,還有我妹妹,但她年紀還很輕,我媽不許我去混淆她。不過,她也說她夢到過爸爸。」說到這兒,她臉上有絲興奮,「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這意味著我爸也許真的沒有死。因為我老妹是在我爸臨死前受孕的,而她從來沒見過他的面。」

  「你老妹有可能是聽了你的話,翻了你爸的照片後,所產生的心理投射現象。」他不想澆她冷水,但單用安慰給她一縷希望於事無補。

  「我老媽也是這麼說。」她沮喪的說,然後打開礦泉水,仰頭灌入喉嚨。

  「但我相信靈魂不滅的說法。不管他是留在人間還是已死去,都不能改變你和他之間的聯繫。你只要知道他愛你,希望你好好過日子,就夠了。」

  她猶豫的看著他,囁嚅道:「你曾經失去過摯愛的人嗎?」

  「譬如?」

  「誰都行,親人、寵物,或者是……」她忸怩好半天才問出口:「愛人?」

  他深深地斜瞥了她一眼,暗忖,莫非她對他這個「歐吉桑」起了興趣?

  不論如何,這總算是個開始。他點點頭。「有,它叫蜜妮,我十七歲那年,它慘死在車輪下。」

  嶽小含眼底浮起一抹同情。「你一定好愛她,她是你的初戀情人吧。」

  「初戀情人?才不是,它是個母狗。」他的口氣不怎麼好,不過那是因為他正憋著笑。

  「她做了什麼事,讓你這麼恨她?」嶽小含以為他口氣差是因為他太在乎蜜妮了,因此很想知道這個蜜妮在他心中的分量。

  「它什麼都沒做。」說完,他頭一撇,自袋子中拿出一個飯團,拆開包裝紙,囫囿地往嘴裡送。

  「我不相信,她一定做了讓你傷透心的事。」她一口咬定,隨即遽下結論。「你是不是因為對她念念不忘,進而心灰意冷,最後受不了沒有她的日子,才在三年前辭去令人稱羨的職務?」

  屠昶毅沒為她大膽離譜的假設噴飯,卻差點被口中的食物噎著,他猛地一咳,用力掄拳擊胸,大吼:「我吃飯時,別講笑話好嗎?會噎死人的。」

  「你不說真心話,噎死活該!」她嗔道,然後挪身到他身邊,像只大眼圓睜的小青蛙般蹲踞其側,倏地掰開他的大手,奪走飯團。

  屠昶毅沒跟她搶,只是用食指將她淩亂的短髮順至她耳後,提醒她,「喂,口下留情,留點給我。」

  她扮個鬼臉,對他吐吐舌。「你一口就吞了二分之一,剩下的是我的。」她張嘴一連啃了三下,塞得滿嘴都是。

  蟒蛇豈能吞象?屠昶毅無奈地搖頭大歎,「你知道自己現在的吃相像啥嗎?」

  「要飯的?」她挑眉假笑。

  他虛偽地沖著她笑,「才不是,連乞丐都比你斯文,還會懂得看人點頭。你剛剛的行徑和一隻蹲踞在荷葉上、吞下一斤蚊蠅的貪婪青蛙沒兩樣。」

  「那是因為我餓啊!吃飯皇帝大,你有沒有聽過?」她盤腿坐在地上,從裝食物的袋子中拿起一包巧克力,撕開包裝紙,一口接一口的吃著。

  「袋子裡多的是食物,你餓,也犯不著搶我的。」

  屠昶毅的口氣並不嚴厲,但嶽小含惡作劇的興致全沒了。

  「小氣鬼喝涼水!人家好心問你問題,你推三阻四不肯答。只不過吃你一點飯團,你就跟人家凶,說我吃相難看像青蚌。屠昶毅,你去死啦!我咒你八世長不出鬍子,時時刻刻得挺著兩個水球走路,然後每月還得固定活受七天罪!」她一古腦地將所有不滿宣洩而出。

  「你別亂興文字獄啊!我並沒有說你像青蛙……」他慢調斯理的解釋倏地被她打斷。

  「我並不鄙視要飯的,但你的確說我的吃相不如乞丐。」嶽小含偏要跟他計較。

  「我沒有,我是說你的吃相不如乞丐斯文,這兩個意思差得遠了。」屠昶毅和顏悅色地解釋。

  岳小含冷哼一聲,翹起下巴,啄起小嘴,拒絕跟他說話。

  他掩嘴偷笑,討好的說:「好吧,錦衣衛小姐,算我屠小人詞拙、遣詞不當,不小心開錯了玩笑,還望你大人不計小人過,饒我這回。」

  她眼波一轉,嗔道:「算你識相!但是那個蜜妮到底對你做了什麼?」繞了半天,她還是不肯善罷甘休。

  「我說過了,他什麼都沒做,只是不聽我的話跑到路上,我還來不及去救他,已被車輾死了。」

  「那不是她的錯啊!一定是你不會說話,惹她生氣。」她口裡有著責難。

  他又拿出一個飯團,咬一口,漫不經心的說:「我不是已經承認我天生詞拙了嗎?」

  她伸手又要搶飯團,但被他閃開了。

  「你現在放馬後炮有什麼用!她死得已經夠冤枉了,你還批評她是母狗。」

  屠昶毅再也受不了,決定跟她說明白,免得誤會愈鬧愈大。「你可真會想岔。『她』的確是一隻母狗──一隻淘氣、貪玩又愛撒嬌的科卡,喔!它還結紮過,至少獸醫是這麼跟保證的。你從頭到尾只說對了一件事──我的確不會說話,尤其是跟狗交談。再來,它死的時候我十七歲,即使傷心得要死,也不會等到那麼久才發作。老天!你竟能把三年前的事和十四年前的狗扯在一塊。」

  嶽小含尷尬的笑了笑,不敢相信她竟被他戲弄了!

  「蜜妮真的是只母科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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