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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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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愣,懊惱為什麼他總知道她在動什麼腦筋!他又不會讀心術,應該只是歪打正著吧。 「不要理我!求求你,不要理我!」她訕然地說,不願正視他。如果讓他知道她滿腦子都在想些什麼,她不如死了算了! 本想為昨晚的衝動向她賠不是的屠昶毅,這回被澆了好大一盆冷水,只得轉頭看向擋風玻璃,一手了無生氣地橫置於車窗上,另一手握住方向盤,黯然地發動引擎,踩油門後疾馳而去。 途中,他們在超市前逗留片刻,屠昶毅下車買了一大袋食物,然後繼續往目的地前進。 「搶了多少東西?」嶽小含語音模糊的問。 「一櫃子的食物。小土匪,別老想幹壞事,好好睡你的覺吧。」 於是,她心滿意足地沉沉睡去。 第八章 約莫過了三十分鐘,嶽小含倏地睜開眼睛,冷得直打顫。放眼望去,四周一片漆黑,一陣陣硫磺味撲鼻而來。 撫了撫手臂,她茫然問道:「這是哪裡?」 她注意到他已換上了長褲、運動鞋和厚外套,脖子上掛著一份袋裝地圖和指南針,正在檢視手電筒的電力,光線照亮他形狀美好的胡髭,直挺的鼻子在臉上映出長長的鼻影。 他猛然熄燈,在黑暗混沌中,簡略地說:「冷水坑。」然後遞了一套衣服給她。 「大了點,但很保暖,換上吧!」 她一語不發地將長褲套在百褶裙下,穿上大衣後便步下車。站定後,過長的褲腳讓她看來滑稽得像個小丑。她玩興一起,蹲下身讓裙擺遮住膝蓋,學武大郎繞著他走了一圈。不一會兒她又學京劇裡的青衣舞弄起水袖,搖曳著款擺生姿的嬌軀,甚至還含羞睇地拋了一個媚眼給屠昶毅。 屠昶毅被她的行為惹得發笑,趁她繞到自己左手側時,及時攬住她的肩頭,強迫她穩住身子,然後半疼愛、半譴責地說:「小八婆,正經點,留些體力好爬七星山。」說著為她戴上連衣頭罩,體貼地在領圍處系了一個活結,然後蹲下身子幫她卷起兩節褲管以便她行走。 他這些小動作看來微不足道,卻讓嶽小含倍感窩心,心底不由得漾起一圈微妙的漣漪,不服從的態度也悄悄降到最低點。 「你放心,我不會爬輸你的,老山羊。」 「是嗎?」他興味盎然的抬高腳,將慢跑鞋抵在車屁股上,彎身系緊鞋帶,一邊提醒:「爬山可是山羊與生俱來的天賦哦!」 她緊盯著他豪獷卻不失優雅的舉止,納悶為什麼一個單純的系鞋帶動作會讓她心猿意馬。她發誓,他的十指會放電,尤其是昨天……突然,她注意到他鷹眼微微眯起,揣度地打量著她。 她清了清喉嚨。「我只說不會爬輸你,又沒說會贏你。」 於是,兩人一個在前、一個在後地上了石階,一路上,他不時回頭查看她的情況。 嶽小含很訝異他竟然能在短時間內裝備齊全地在夜裡健行,她猛然發現這個人很有組織概念,也難得迷糊,他一切的行動都是深思後才施行。不像她,老是想到哪兒就到哪兒,反而沒他跑得遠。再說,平常她雖然瘋瘋癲癲的,卻決計不會在晚上來爬山。但是他就會,難得瘋狂的正常人一旦發癲起來,那種震撼力是會教人刮目相看的。 因為她邊走路邊想事情,走得不甚穩當,除了小石子把她的手掌磨得滲血外,她還踩錯階差點滑下石坡,因此他懊惱地發出通牒:「小姐!你一心別二用好嗎?專心走路,別想東想西。手給我!」 她毫無異議的將手遞進他厚實的大手中,一股熱流從她的掌心傳送至四肢百骸。她再次發誓,他真的會放電。還有,她好喜歡這種溫溫麻麻的感覺,尤其是在這種冷謐、黑沉的環境中。 他在黑暗中的牽引似乎象徵某種承諾──安全、呵護與值得信賴,好似狂風駭浪裡屹立不搖的燈塔之於離航的船,或如永恆長駐中天的北辰之於迷途的人;而她,彷徨多時的嶽小含累了,只想乖順地依從他的指引。仿佛怕他棄她離去,她的手自動反扣住他的,五個指腹緊得幾乎陷進他的肌膚。他跨著堅定的步履,默默承擔她的依託。 由於天暗路不明,他們花了一個半小時才走上觀測站,從觀測站住左望去,可以遠眺金山和基隆外海,幽冥的海與星辰滿怖的天空被隱約漁火晝出一道弧形的地平線,黑黝的海岸偶爾出現一長排幽渺的灰白浪花。 可惜刺骨的風呼嘯地從四面八方刮來,像無數淘氣的小精靈恣意拉扯她的頭髮,本來柔順的髮絲現在卻利得跟鋼絲一般,刮得她臉好痛,她忙往他的腋下鑽去,好擋開惱人的風。 屠昶毅不介意為她遮風,只是為了免去她的反感,他採取被動的配合,建議道: 「你不是要看星星嗎?我們找個風小的地方窩一下吧。」說完他掉頭走下木階,她則順從地尾隨其後。 他在一顆大石後找到不錯的觀景點,讓她坐在風小的地方,自己則又走了兩、三步才坐下,刻意和她保持段距離。 岳小含曲起雙腿,下巴頂著膝蓋,遙望天際。 他暗地觀察她仰望星星的寂寞側影,低聲問:「星星好看嗎?」 她小聲的說:「以前爸爸總是喜歡跟我談星星,他說星星就好象是人的願望,而人太貪婪,願望也太多,多到自己都數不清楚。那時我才七歲,聽不懂爸爸的話。他死的時候我才八歲大,奶奶直截了當的告訴我他的死訊。你知道嗎?接受殘酷的事實是我們岳家的傳統家教。」 「因為他已入了美國籍,美國方面的科學單位只讓我們看一眼他的遺體,就以科學機密為由拒絕我們領回。那時的我雖然傷心,但仍能接受他的離去,可是隨著年紀愈長,反而愈不相信他已走了。我常常夢到他來看我,跟我說他沒死,只是被人冷凍了,要我去接他回來。我曾試著跟奶奶和媽媽說,她們都以一種容忍的眼光看著我,並要我別胡思亂想。我也寧願相信那是夢,因為那樣可以減少許多人的困擾,不過我很清楚,在我心底深處永遠都會有這個疙瘩存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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