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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竇惠蹙了一下眉,才說:「我夢見她抓著一張絲絹,跪在一個堆滿書簡的房間裡哭。」

  郁雲壽眉一挑,問:「然後呢?」

  「當她慟哭時,房門外站了一個男人,他幾番抬手想推門進去,但終究沒有行動。」

  郁雲壽抬眼與竇惠正眼相對了幾秒後,語帶挑釁地問:「你看清那人的面貌了嗎?」

  竇惠聰慧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直視他,以略帶譴責地語氣道:「當時看不太清楚,不過現在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了。」

  郁雲壽臉頰猶帶著笑,但眼神卻是冷冰冰的。他那雙眼珠在拓跋仡邪與竇惠之間流轉片刻後,才側身以挑弄的語氣問著拓跋仡邪道:「永定公爵是不是什麼事都瞞不過夫人?不知這樣是好,還是壞?」

  拓跋仡邪不以為忤,那張冷雋的面孔出人意表地扯唇一笑,慢答道:「當然是好,省得我費唇舌解釋行蹤。」

  郁雲壽當真開了眼界了!這對賢伉儷當真鶼鰈情深,深得令人有點感冒了!

  他站了起來,手背在後,建議,「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套用方才公爵簡明扼要的一番話,既然你已知道我跟竇宛之間的情況,那就不需我再贅言說明前因後果。當我聽到竇宛人不在京城的消息時,是訝異萬分,因為我以為她會回到皇上身邊報告在她在我府裡所觀察到的情況。」

  「皇上定期會收到竇宛的信,所以從未想過她人不在你府裡。」拓跋仡邪解釋道。

  「那她人到底在哪裡?」郁雲壽急得已失去了平日的修養。

  「這就是我們來請教王爺的原因。您最後一次知道竇宛的下落時是在何處?」

  「在洛陽。」

  「洛陽!洛陽的哪裡?」

  「我們下榻的高陽客棧。」

  竇宛聽到這裡時,眼神一黯,溫和的眼眸也變得不友善起來了。

  郁雲壽心知她在想什麼,她在想著自家妹子和他這個登徒子之間的多露之嫌。

  但光是想到眼前的女人有那種邪門的本事能隔地觀事,郁雲壽便不願跟她解釋自己和竇宛之間清白的關係,所以照舊擺出了無賴的姿態,「怎麼?有任何概念嗎?」

  竇惠遲疑了片刻,才說:「平城裡沒幾座寺,若有,也都毀於十來年前的禁佛令,如果洛陽是王爺最後見到她的地方,那麼她人應該是在洛陽城的寺廟裡。」

  「公爵夫人想出是哪間寺廟了嗎?」

  竇惠頭一搖,「洛陽城裡城外大大小小的寺全部數來有上百座,要想不是那麼容易的。」

  郁雲壽知道竇宛看他不順眼,語帶刁難地問:「夫人既然夢到了寺,就應該有印象才是?你當時怎麼不連寺名也一起夢進去?」

  竇惠微擰眉,緊著喉說:「經王爺這麼一點,我是感同身受;若當初那個躲在門後偷聽竇宛哭的人能事先寫個『王二』兩字帖在額上讓我看得透徹的話,我與夫婿早來王府了,也不會挑這麼一個大寒天來煩您。」拐彎抹角就把郁雲壽給修理了一頓。

  兩人彼此對坐在那兒大眼覷小眼,可惜,瞪了半天仍是不對眼;一個心裡奇怪著,明明是同個模子印出來的,怎麼將她橫看豎看,就是沒另一個可愛;另一個心裡感歎著,也難怪眼前這個登徒子了,他跟皇上帶上了邊嘛!還能有什麼指望?」

  最後,是「隔岸觀火」的拓跋仡邪環臂開口了,他先是清了清喉嚨,才說:

  「咱們是不是能言歸正傳了呢?我想整個夢的關鍵處應該是竇宛拿著葉汁塗樹幹才是。」拓跋仡邪隨便說說地起了頭,想將那兩封「火眼金星」分開,但他白認不擅長辭令,心裡不敢保證能改善現況。

  不過很幸運他,他們一聽到他的話,那兩對針鋒相對的眼睛馬上轉向拓跋仡邪,同聲問:「你說什麼?」

  拓跋仡邪略挪了一下身子,才說:「在下出身草莽,書讀的不多……」

  郁雲壽心一急,沒多想就打斷他的話,「是白丁也無所謂,只要你重複剛才那句就行。」

  但疼愛丈夫的竇惠聽了郁雲壽那番話,馬上為丈夫抱不平了,她瞪了郁雲壽一眼,回頭滿眼慈愛地對丈夫說。「咱們有一句古言這麼說:古來真龍駒,是未必置天閑;郎君切莫因為少讀書而自卑,您就算一本書都不讀,總也比那些滿腹經綸的公子爺強。」她頓時停下話,以眼角睨了郁雲壽一眼後,才又說:「郎君剛才說的那一句,我與王爺沒聽清楚,不知您是否可以重複一遍?」

  拓跋仡邪莫可奈何地看著嬌妻,不明白平日謙和有挫的她為何會那麼討厭河東王,不過怕他們又起衝突,也就馬上說了,「我猜那個夢的關鍵處應該是竇宛拿著葉汁塗樹幹才是。」

  竇惠聽了,一雙杏眼是樂得眯了起來,還不停稱讚著,「郎君真是心思敏捷啊!」

  在一旁的郁雲壽看到此景,忍不住想拿出痰孟大嘔一頓,他感謝老天,竇宛不會跟她老姊同種個性,否則這種凡事「尊夫為天」的把戲會把他憋悶的!

  郁雲壽想到這兒,正巧竇惠也把目光調回他身上,他忙報以虛偽的笑。

  竇惠沒跟著他笑,只問:「王爺猜出是什麼了嗎?」

  「以葉汁塗雙木,『塗林』二字,果名是也。」

  拓跋仡邪眼帶疑惑地看著郁雲壽,不恥下問:「請教王爺塗林是何種水果?在下至今還沒見過。」

  郁雲壽以為拓跋仡邪在跟他裝傻,回頭看了竇惠一眼。

  竇惠不疾不徐地對郁雲壽解釋,「夫婿原是外地人,所以不諳石榴的別稱。」

  拓跋仡邪在旁一聽嬌妻這麼解釋後,馬上會意了,「啊!原來塗林就是石榴!

  石榴就是塗林。」

  竇惠笑著對丈夫點了頭,然後回頭對郁雲壽說:「我已知道竇宛的藏身之地了。」

  「哦,是嗎?」郁雲壽聽她這麼一說,臉上浮現了希望,「在哪裡?」

  「洛陽的白馬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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