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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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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早已有心理準備,他有時很恨自己不懂得甜言蜜語,更恨自己為一點小事惹她生氣。 她是他的春陽,那對本該對著他笑的眼睛,不該蓄滿淚水。 「我還在生氣!」 「嗯。」他加快步伐往朱雀大街邊上的蘭陵坊急沖,想儘快把她送回溫暖的地方。 他只會嗯嗎?不說點其他的?關小白好失望,扁著可愛的小嘴,泫然欲泣。 大雪裡,兩個人都沉默著,各有心事。 回到蘭陵坊的老宅裡,關小白氣呼呼地跳出他的懷抱,拖著輕暖的狐皮裘,昂起頭走回東廂,背挺得直直的。 踏進東廂的花廳,她愣了愣。 原本四處漏風的側屋裡此時暖意融融,取暖的火盆被人燒得火紅火紅的,她回頭,睇著尾隨而來的風長瀾。 「老屋很冷,你清晨出門時熄掉火盆,晚上回來會冷,況且今日下大雪。」沾著雪花的銀髮服帖地垂在他的肩上,他輕描淡寫地說著。 關小白心裡一痛,不敢再看他的樣子。 這時的他。又像是多年前那個瀾哥哥,處處為她著想。 「快進去換掉沾濕的衣裳,小心風邪入體。」他催著猶自想心事的她。 扁扁嘴,關小白關上房門,回到內室把帶著濕氣的衣物都換下來,套上一身輕便的襦裙,再次開門,門外仍是漫天大雪,還有發比雪還銀亮的男子。 他怎麼還不回去?雪水早已浸透他的衣袍,她知道他很冷,在他抱她時,她已經感覺到了,前前後後。他已在雪地裡站了兩個時辰了。 說好不跟他講話的人忍不住道:「你現在就回去。」快點回去換換衣服,暖暖身子。 「你還記不記得,在老宅的那些年,我常在這裡等你。」風長瀾的眼神移向東廂的門廊。 往昔的歲月如潮湧來,那時,每天清晨,她總是第一個看見他,朝霞中,銀色的髮絲鍍上一層暖色。 「瀾哥哥!瀾哥哥!」童稚的她總是這麼軟軟地叫他。 「好困哦,好想睡。」 老宅記錄了他們所有美好的回憶。 「瀾哥哥,我今天不想吃早膳。」 「瀾哥哥,我要出去玩,幫我煎藥哦。」 「瀾哥哥,悠仁又來找我啦,娘問起來就說我去西市買小食嘍,我走啦!」 在這裡,他是她的依靠,她最依賴也最喜歡的瀾哥哥。 「小白,從你撿我回來那天起,我們幾乎沒有分開過。」她住在沈家的那兩年,他只要一有空便會過去守著她。 風長瀾嘴邊掛著一絲苦笑,苦澀的語氣像是受了委屈的大男孩。 最後留下一聲輕歎,他沉重地轉身離開。 他要走了!關小白差點出聲挽留。 結果只見灰色的袍子越過大門,拐入西廂。 他去西廂做什麼? 回過神來,關小白快步追過去,一進西廂,她又再次愣住。「你這是……」 只見原該空空蕩蕩的西廂已收拾乾淨,掛上了他最愛的字畫,四處散置著他的東西。玄關處還掛上了錦簾,屋當中多出書桌,新搬來的榆木榻上是暖暖的棉衾。 「下午我叫笑兒把東西都搬過來了。」 什麼?他竟然也追來了,這樣還算是離家出走嗎? 一哭二鬧三上吊不行!休書不行!離家出走還是不行! 婀娜的小腰一扭,她說不上是喜是怒地逃走,再不走,她會忍不住粘上去,擁住他冷峻的身影。 這個雪夜,她躺在東廂的床上,一夜不得眠,靜靜地聽著西廂那邊的動靜,為那默默守著她的男人掉淚。 半夢半醒之間,她竟升起一些錯覺,仿佛回到八年前,兩人相識的最初,結緣的開始。 好累哦!關小白彎著腰,抱著小小的筆盒拾級而上,另一隻小手成拳,拍打累壞的香肩。 今天去了七八家酒肆嘗東嘗西,嘗到小肚子都快撐破了,午時未刻返回書肆,沈四少又有事找她商量,討論雕版付印一事,而遠在咸陽的悠仁又寄回來好多書信要她看。 帶著一身勞累踏進老宅,一眼便看見枝頭積雪的櫻桃樹,她放下筆盒,上前踮起小腳丫,掃掉樹枝上她能摸到的白雪。 掃完雪,風長瀾的面容突然浮現在她腦海中。 那個人……消失十天了吧。她不知道他丟下鋪中的事去了哪裡,可才短短十日未見,自己竟已如此想他,超過以往任何時候。夜裡,她會望著西廂無燈的窗,看很久很久。 前些天,東叔和小宗哥已被送往玉門關,鬧了這麼久,她的抗爭還是無用也無力。 她很困惑,他會在雪中等她,憂她淋雨受寒,甚至願意委屈自己搬來這裡,奔忙於老宅與藥鋪之間,寧願為她付出這麼多,為何不肯答應她那麼一點小小的請求? 濃郁的醬肉香味時斷時續地傳來而來,打斷她的思緒。 醬肉包的味道!吸吸鼻子,關小白準確判斷出這是她心心念念的味道,是自從悠仁離開長安之後,她再也沒能吃到過的美味。 水燦的眼瞳瞬間亮起來,她提著裙角追著香味,來到老宅的灶房。 屋中是濃濃的白煙和一道與灶房這種地方相當不搭的冷傲身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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