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珈 > 龍大當家 | 上頁 下頁


  棗兒憨笑,她削皮功夫佳,還不是因為家貧——凡可以利用絕不浪費,向來是棗兒奉行不悖的硬道理。

  兩人的舉動,立在暗處的龍焱全看在眼裡,他點點頭,算是認可了石草的努力。

  就如余盛說的,學習割烹最重要就是手巧眼利,缺了這兩項,難以成器。

  這時外邊人喊著余盛,余盛留下棗兒一個人離開。

  龍焱悄然無聲地步出,專心練習的棗兒好半晌才發覺身旁多了雙黑緞子鞋,一想起那鞋是誰的,她差點沒嚇破膽。

  「龍爺。」她怯怯站起,手裡削了一半的黃瓜藏也不是,丟也不是。

  龍爺什麼時候來的?也不先出個聲……

  「你試試。」龍焱從籃子裡拾了一條萊菔,遞給石草。

  棗兒瞧瞧他又瞧瞧萊菔,一時揣不出龍焱心思。

  「聾了?」

  她連忙搖頭,忙接過來作勢要削。

  「坐著。」龍焱踢了一把矮凳過去。

  棗兒這才「咚」地坐下。她剛才不坐,是覺得不妥,當家的站得那麼高,她這個小雜工哪好意思坐著工作!

  拿著圓胖的萊菔喘了兩口氣,棗兒專注地操使手裡的小刀,這可不能鬧著玩,她很清楚刀之鋒利,一沒拿穩,削掉的可就是她的皮。

  沒一會兒,一條萊菔輕巧地解了身上粗皮,龍焱取了一段皮檢視,再丟進腳邊的皮渣盆裡。

  這小子確實有天分。龍焱點點頭。昨兒他經過井邊,不經意瞥見石草邊洗碗,邊沾著盤上殘餘的醬汁品嘗。灶房每每得空,這小子也會挨著三廚四廚問些割烹的技巧——這些事龍焱全看在眼裡。可說也怪,中午忙過了一陣,回頭卻不見石草身影,龍焱這才納悶尋來。

  也不是他有什麼特異之處,只是看著石草,龍焱就會想起自己當年被老當家袁師傅帶進「一條龍」的往事,當時他跟石草頗像,也是個頭矮小,一副怯怯模樣。

  龍焱突然說:「昨天常見你進灶房問事。」

  他發現了?!她驀地抬頭,眼兒頭回與他對上。

  「怎麼突然又不進去了?」

  棗兒沒料堂堂當家竟會關心這種事,怔愕了一會兒,才擠出方才答過余盛的話。「我爹說灶房忙,要我沒事別進去叨擾……」

  「你對割烹有興趣?」

  這問題,教棗兒靦地笑了。

  「想不想學?」

  「我?」她又嚇了一跳,指著自個兒鼻頭。

  廢話。龍焱一瞪。

  本著袁師傅當年交代,「一條龍」傳賢不傳子,他剛才瞧過石草表現,確定是個可造之材,所以才動了念想收石草進灶房見習。

  天呐,棗兒興奮地脹紅了臉。能跟龍焱學割烹,只能說是天上掉下來的好運道——只差那麼一點她就答應了,要不是同時想起她爹的交代,龍爺不喜歡女人進灶房,要萬一被他知道她是女娃,事情會很嚴重吧!棗兒冒了滿頭汗。

  龍焱淡聲問:「不願意?」

  「不是。」棗兒哪敢告訴他實情,忙找了個藉口搪塞。「我是想到,我是來替我爹的工,那如果我開始學割烹,不就變成我爹沒了工作……」

  「你以為你一點頭,就能馬上掌鍋拿杓?」龍焱難得笑了。

  棗兒瞧得心頭撲通撲通,龍焱本來就俊,再一笑,更是教她臉頰不住燒紅。

  「回去跟你爹商量,如果要,明兒空暇時間就過來跟余盛學削皮,平常工作一樣得做,到你爹回來為止。」

  也不等她回話,龍焱說完就走了,棗兒緊抓著刀柄,表情煩惱極了。

  該做還是拒絕?兩個聲音在她腦中交戰,一個要她把握機會,先做先贏;一個是責備她自私,假扮成男孩蒙混已是不對,這會兒她還想假裝到底,學人家精湛廚藝……

  怎麼辦?她捧著發燙的臉頰苦惱。若回家問爹,爹定會叫她拒絕,可是——她好想學!

  「噯……」棗兒再歎。

  主意還拿不定,可時間依然故我飛快溜走。工作時間結束,天色一黑,門廳裡再度湧進喝酒吃宴的客人。棗兒又開始忙著洗碗擦碗,還要偷空幫堂倌夥計排桌擺椅。忙了半個多時辰,棗兒突然聽見前廊有人在喚她名。

  「石草?你在不在?」

  「我在這兒。」棗兒抹淨手從幾大迭碗盤後站了起來。

  是先前和棗兒換工的老崔與老夏。老崔看著她說:「龍爺要用一組蟠桃繪的缽盤,快跟我們去取。」

  棗兒這才知道,原來她剛在擦洗的碗盤,只是供給一般客人使用;如果達官貴人上門,就得另取杯盤。

  「藤蘿樹後邊就是龍爺住的地方。」

  老崔兩人領著棗兒進了龍焱私人跨院,一路懸著燈籠的院落同樣大得嚇人,光建在池塘中的水心亭,棗兒估忖,就應該比他們家那個小矮房還寬了。

  老崔又說:「沒事別靠近,聽清楚了?」

  棗兒憨憨地點頭,整個心神全被頭上的花樹吸引。在燈籠餘光下猶可看見濃豔的紫色,香氣四散。

  老崔轉頭發覺棗兒沒跟上,揚聲喝:「還杵在那兒做什麼?還不快點!」

  棗兒這才回過神來,趕忙跟上。

  「我是不曉得你會擔這工擔多久,」老崔邊說邊掏鑰匙打開庫房房門。「但在這位子上一天,你就得記清楚,這裡邊杯盤每件都價值連城,拿捧收拾都要特別留心。」

  「沒錯。」一旁的老夏跟著恐嚇。「萬一摔著了,賣了你也還賠不起!」

  棗兒戒慎惶恐地跟著走入長屋,她吞了吞唾沫,難掩驚異地瞪著眼前擺設。先說這屋,一幢就比她家還大上十多倍,屋裡全部擺滿木架,架前分別掛著木牌標示「梅」、「蘭」、「竹」、「菊」、「牡丹」、「蟠桃」等等。老夏走到「蟠桃」架前抱了一迭盤,眼一溜要棗兒過來。

  「小心點捧,當心腳步。」

  棗兒像極了初進城的鄉巴佬,緊張兮兮地點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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