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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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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這輩子喝過最棒的酒。」江叔籲口氣,那難以言喻的美妙,至今仍深烙在他喉嚨裡。「汗顏,我們窖裡加一加三十人,竟然還抵不過小姐一根指頭。對了,四爺嘗過『春鶯囀』沒?」 說起「春鶯囀」,寧獨齋雙眼立刻放光。「剛才喝過。恕我直言,我認為『春鶯囀』,比你們精心釀造的桂花酒還好上數倍。」 「您說得沒錯,『春鶯囀』確實比桂花酒好。」江叔停了下才又接口:「您知道,『春鶯囀』就是小姐當時釀的酒嗎?」 寧獨齋表情,只能用瞠目結舌形容。「你是說,她十五歲釀造的酒——就是『春鶯囀』?!」 江叔點頭。「我們窖裡的酒釀好到能賣,最少得貯上兩年——您自個兒算算時間,『春鶯囀』是不是剛好合了這條件?」 是,他很清楚時家的酒向來得陳貯才能賣出——這也是「桂花酒」之所以醇鬱過人的主因。 「我知道您很難相信,換作是我,要不是親眼看見,我也不信。」江叔加重語氣。「可是想想也對。打小姐學會走路,每天都可以在窖裡看見她,我們幾個釀工,包括少爺釀酒時常犯的錯,小姐全都一清二楚。當少爺一給小姐機會動手,小姐特意不重蹈覆轍。您想得到嗎?粗酒釀好之後,少爺和我們幾個人一喝,全都驚得說不出話來。等『春鶯囀』陳貯出窖,少爺一嘗,二話不說,立刻要小姐接下大酋職司,由她領頭釀酒。」 甯獨齋望向窖底,又重回江叔臉上。他相信江叔人品,江叔不可能說這種謊。只是一時半刻,他沒辦法接受——因為,時恬兒是個姑娘。 若她是少年,他的感覺必定不會如此五味雜陳。 不過她的特殊早有跡象,早先看她要求掌櫃不能屈服黑臣虎那幫人,就知她膽識過人。 現在又得知她在小小年紀——十五歲,就獨自釀出「春鶯囀」……老天!寧獨齋輕揉著額頭,先前說要跳進灕江洗眼睛的事,恐怕勢在必行了。 「不好了不好了!」 就在寧獨齋腦子一團亂時,一道喊聲遠遠傳來。 「小姐,您快些出來啊!」 「怎麼回事?」時恬兒自窖底奔出,一張粉臉被熱氣熏紅的她,看起來比枝上的桃花還嬌豔。 不自覺地,他目光定定地停在她頰畔,好半天跑堂的聲音才傳進他耳朵。 「左捕頭帶了好多捕快,嚷著要小姐出去見他!」 一聽見是官差,寧獨齋眉心緊皺。「什麼理由?」 跑堂回答:「說是官府接到密告,有人看見我們偷偷賣酒!」 「肯定跟金家脫不了干係……」時恬兒摘下包巾,回頭望著眾人。「我到前頭瞧瞧。江叔,窖裡勞煩您注意。」 「小姐放心。」江叔回答。 「我跟你一道過去。」甯獨齋一跨步站到她身邊,手指若有似無地擦過她衣袖。 他特有的氣味一下籠罩過來,她驚了一下,心口跳得飛快。他會不會站得太近了?念頭方從她腦中閃過,她立刻斥責自己一句——什麼時候了還在想這些? 她裙擺一提,望著寧獨齋說道:「請跟我來。」 前頭鋪子裡,蓄著黑胡,身形矮壯的左捕頭,正一臉不耐地質問:「你們家小姐呢?喊個人能喊那麼久,該不會乘機給我跑了?」 「我們家小姐絕不可能做這種事。」掌櫃哈著腰說話。「左捕頭,小的特別為您泡了壺明前的碧螺春,還有幾碟瓜果點心,您就湊合湊合著用點——」 「明前的碧螺春叫湊合?」左捕頭得了便宜還賣乖。「想來你們時家油水不少啊?」 「不不不,左捕頭您誤會了,這碧螺春可是是咱小店用來接待上賓的珍品,只是不曉得合不合您口味……」 掌櫃挖空心思討好左捕頭時,時恬兒偕著甯獨齋進來了。 雖說時恬兒年紀輕輕,可她接見左捕頭的神態,卻是十足十的當家派頭。 她現下表情是學哥哥的。雖然接掌時家不過月餘。可因為耳濡目染,她自認表現勉強上得了檯面。 「左捕頭。」她頭輕輕一點。「聽說您找我?」 左捕頭放下茶碗,雙眼微微帶過一旁的寧獨齋——方才黑臣虎提過,說時家多了一名拳腳厲害的幫手,左捕頭心想。應該就是他了。 可左捕頭想,俗話說民不與官鬥,再厲害的角色,遇上官差,也只有俯首稱臣的分! 左捕頭惡聲說道:「剛才官府接獲密報,說你們時家酒鋪惡意違令,私下偷偷賣酒——可有此事?」 「當然沒有。」她表情不卑不亢,也不畏懼。「左捕頭要是不信,大可叫底下人進去搜。」 「不用搜。」左捕頭眉頭一挑。一名捕快突然跑向門外,而後押了一名衣著肮髒、神情堤怯的漢子進來。漢子手上,還緊抓著一隻烙著「時」字的酒罐。 左捕頭沖著時恬兒惡笑。「證據在此,你們有什麼話說?」 她轉頭和掌櫃互望一眼,掌櫃搖頭,表示自己不可能這麼做。 掌櫃心眼雪亮,知道金家老爺千方百計想鬥垮他們時家,哪還會傻到自挖坑往裡頭跳! 「左捕頭冤枉啊。」掌櫃出聲。「這客人手上拿的雖然是我們酒鋪的酒罐,可真的,打自陳大人不准我們賣酒,我們就沒再接過沽酒的客人,而且,這客人相當面生。小的想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我不管你是不是誤會,總之先拿下再說。」左捕頭手一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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