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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集情……」常隸望著宮殘月一笑。「黃葉無風自落,秋雲不雨長陰。天若有晴天亦老——我可以明白老天讓你拿這把『集情』的原因。」

  宮殘月不懂常隸為何要跟他說這些。他所以去天山取劍,緣是因為老人託付,再加上他本來就不太喜歡跟人親近,所以他對四劍的傳說,可說是全然無知。

  常隸聰穎過人,雖然宮殘月一直不願多提與他有關的事,但從他極具野性的動作與眼神,常隸大約可以猜出他的出身來歷。

  「此身已為情有,又何忍死耶——你只要把這兩句話記住就好。」

  為什麼要跟他說這?宮殘月正想開口詢問常隸在故弄什麼玄虛,常隸卻已轉身離去。

  「時間不早了,天音姑娘他們還得徒步走上好一陣,我們別耽擱他們出發的時間。」

  白初蕊點點頭,回頭又多看了天音一眼,這才依依不捨地將她手鬆開。「要來徐州看我,一定噢!」

  「絕不食言。」天音舉手發誓。

  四人就此兩兩分散。

  「從這兒到馬鞍山有多遠?」一邊往前走著,天音邊轉頭問著身旁的宮殘月。

  他蹙眉想了一下。「幾十裡路,依我們腳程,至少還得花上五天時間。」

  天音在心裡推算了下,自她與宮殘月相遇,早已過了大半個月——「我有些擔心呢,不知道那名老者,現在是否安然無恙?」

  宮殘月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只是在我動身之前他曾經說過,我很有可能會一去不回——既然他都已經做好心理準備,那麼多等上幾日時間,對他應該不是件難事。」

  「他是在懷疑你不會把劍給他?」

  宮殘月搖頭一笑。「不,是環境險惡。」這事宮殘月先前沒跟天音提過,因覺得沒有必要。不過這會兒提起了老人,宮殘月覺得應當提上一提。「天山那地方非常冷,冰天雪地,放眼望全是一片白雪,曾有一度我以為自己會死在那兒。」

  天音一聽,一張臉霎地變白。「天呐……我還以為……他跟你是師徒關係?」

  宮殘月拍拍她發頂。「我也不知道我跟他算什麼關係,我從沒叫過他師父,至於他喊我,素來只有三個字——臭小子。」

  「可惡!」天音一臉氣憤地嚷嚷:「早知道這樣,我們就先到姊姊家玩個幾天再過來救他!他怎麼可以罵你,又欺負你,真是太過分了!」

  「但我若不聽他的話去取劍,現在也遇不上你了。」

  天音悶著頭朝前走了幾步,之後回頭看著殘月說:「雖說我們倆認識是拜他所賜,但我還是覺得很生氣。你有沒有想過,要是你在天山上出了什麼差錯,那這世界上,就再也沒有宮殘月這個人了。」

  宮殘月驀地停下腳步。「你寧可不跟我認識,也不希望我上天山?」

  天音點頭。「如果只能二者擇一,那我情願你好好活著。」

  「傻瓜。」宮殘月突然伸手將天音往懷裡一帶。「沒了你,我空有這條命要做什麼?」

  「當然是等我啊!」只見天音抬頭望著他甜甜一笑。「昨兒個晚上姊姊告訴我一個很美的故事,每個人呐,在出生的時候,月老便在我們的手指頭上綁了一條紅線——這也就是所謂『千里姻緣一線牽』。我相信我等的那個人就是你,所以不管我們之間發生什麼事,我們一定會找到彼此。」

  「你相信這種事?」

  天音點頭。「我相信。所以我也要你答應我,從今以後,不可以再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不會了。」宮殘月一口允諾。「之前我不看重性命,是因為人世問沒有什麼可讓我留戀的,但現在可不一樣。」

  「沒錯!」天音一臉笑地點點頭。「你現在有我,我可不准你把我拋著,這句話你可要牢牢記著。」

  「此身已為情有,叉何忍死耶……」

  聽著天音的叮嚀,宮殘月腦中突然浮現常隸說的這兩句話。

  原來常隸是這個意思。

  進徽州的第一夜,兩人就近找了一家小客棧歇息,隔天中午過後,便開始進入了馬鞍山區。馬鞍山周圍一共九座峰,中間剛好銜了一碧大湖,人稱「雨山」——雨山湖畔也正是馬鞍山最為繁盛之地,宮殘月與天音兩人在湖畔宿了一宿,天音還跟客棧小二購了些預備的乾糧。

  第三天一早,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悄無人煙的山區。天音驚訝地望著眼前的原始森林,這兒的感覺,多像當初阿狼帶他們去的那個山洞。

  這裡就是孕育殘月的森林——走沒多久時間,天音突然出聲喊道:「等一下!」

  「怎麼了?」

  「我想先跟這座山打個招呼。」

  只見她雙手合十,仰頭望著山林喃喃說話:「我姓唐,名叫天音,是殘月妻子。非常謝謝你們自他十五歲開始,便一路陪伴、保護他——」

  宮殘月凝眸注視虔誠祈禱的天音。山是具有靈性的,與山相處超過十年歲月的宮殘月,對這點再瞭解不過。此刻山正被風吹得窸窣輕響,仿佛也正在對天音表達它的歡迎之意。

  「她很棒,對吧。」宮殘月望著參天大樹喃喃低問。山不說話,但以一記清脆的鳥鳴作為回應。

  是的、是的。宮殘月可以「聽見」山這麼說著。

  「好好聽的鳥叫聲。」

  「你往上看,樹梢上有只全身青綠的鳥兒。」宮殘月指出聲音來處。

  「它長得好漂亮……」在天音的讚美聲中,青綠色的鳥兒倏地雙翅一拍,眨個眼便不見蹤影。

  宮殘月往前一跨。「我們走吧。」

  「嗯。」天音舉步追上。

  當天晚上,兩人尋到一處乾淨的山洞,宮殘月用拾來的乾柴燃了個火堆,天音則是打開包袱,和宮殘月各挑了一個饅頭和幾片肉乾填肚。

  一邊吃著,宮殘月邊跟天音說明他心裡的盤算。「大概再一天半就可以到看山小屋,不過那兒有人,我擔心會起衝突,所以我打算把你留在我先前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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