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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輕微一隻手抓住護欄,另一隻手將那雙緞子鞋扔了下去,那雙鞋消失了,越飄越遠,直到隱匿在夜色裡,再也分辨不出它的路線和行蹤。輕微才直起身來,發現馬格麗特已經不見了。

  她突然哭了起來,放聲大哭。因為她沒有聽到任何下樓的腳步聲,她以為馬格麗特在護欄的另外一側墜樓了。在她的感官世界裡,歡城忽然變化了形狀,她分明看見眼前有一團褐色的煙霧,然後是手持毛線的墜樓女人,那個下墜時僵直的動作一直出現在她眼前,直到飛行了很久之後落了地,沒有發出任何響聲,女人的膝蓋沒有彎曲,一個人像一袋50公斤的麵粉一樣做了一次自由落體運動。然後砸在地面上,女人的身體四周被振動四散開很多白色的灰塵,灰塵的粉末朝高空飛升,直到襲擊了她的視線,彌漫了她的眼睛。

  她的哭聲連綿不絕地響起,尖叫伴隨著抽搐。她只是想把那雙鞋子扔掉,讓她們都忘記那些不愉快的猜忌和也許並不存在的第三者。她只是希望讓自己寬心,她在安撫自己的心,一瞬間她恨自己,她覺得自己註定是個可憐的人,那些充滿傷疤的回憶也無法幫助她更精准地預示未來的走向。

  可是……後來她感覺到冷,還有睫毛上的冰。再後來,她的熱力越來越小,寒冷使她清醒。她發現眼前並沒有在上升的白色粉末,彌散著的是一些白色的從天而降的花朵。

  下雪了,歡城下雪了。

  輕微停止哭泣。跑到馬格麗特剛才站的地方,看到躺在地上的毛線球還有針。她揀起它們攥在手裡,飛快地朝樓下跑。她等不急電梯,樓梯最快。

  房間的門是關閉的,她沒有帶鑰匙。

  直到現在她才可以肯定,馬格麗特沒死,並沒有像她幻覺中的那樣墜樓身亡。不過她還是在揣測,怕自己真地傷了她的心,沒有轉還的餘地。

  按鈴。一下,兩下……十下。她把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聆聽房間裡的動靜。

  仍舊沒有任何腳步聲,她低著頭拼命叫門,眼淚又湧了上來。忽然,馬格麗特打開了門,站在她面前,面無表情地凝望著她的舉動。她們對望了幾秒,輕微剛要抱馬格麗特,她卻一個轉身,光著腳走到客廳的沙發旁,盤腿坐下。眼睛望向落地鐘的方向。

  整個房間很靜,只有這座鐘在滴答地流走。輕微這時才感覺,很短的這段時間裡,自己竟然喪失掉了那麼多力量,感覺渾身癱軟無力。

  她關掉門,拖著身體走到沙發旁邊,把毛線球放在茶几上。

  輕微:「我以為你……」她想了一下,還是把她的幻覺吞了回去。

  馬格麗特:「你以為我什麼?」她反倒很平和。

  輕微:「總之,我扔了你的鞋子,我向你道歉。」

  馬格麗特:「道歉你扔了我的鞋子??」

  輕微:「是啊,那是你心愛之物,你有權利……有權利去愛一雙鞋子,或者有權利去愛……一個鞋匠……」

  馬格麗特點燃一支煙,緩緩地舒展開眉頭的紋路說:「你今天心情為什麼這麼急躁?」

  輕微:「我是在想怎麼打發夜裡的時間,我想陪你熬夜。我知道你失眠很痛苦,可我幫不上忙,最近都是我早晨醒來發現你還在客廳的沙發上看書的。我也失眠過,我知道很辛苦。我想如果我可以陪你聊天,你就會緩和很多……」

  輕微雖然經過了那麼多不幸的過去,可她還是把馬格麗特當成了幸福的開始,很小心地把持著,怕傷害也怕遺棄。所以在面對馬格麗特的時候,她並沒有多麼的老練成熟。好像她的經歷並沒有給她以教誨一樣。

  馬格麗特不響。

  輕微害怕了,怕是她真要拋棄自己。她把身子向左側挪了挪,然後抱住了馬格麗特,用力的。

  馬格麗特被輕微的臂彎圈住的一隻手還拿著煙,卻無法動彈,只得將手腕壓得很低,讓煙灰脫落到地板上。她開始說話:「事情和你想的完全不同。」

  輕微仍舊抱著她,只是頭梗直,和馬格麗特的眼睛在同一條水平線上,認真聽她說。

  馬格麗特繼續:「我無意中路過那條街,發現那家鞋店可以做緞面鞋。後來接觸那個鞋匠,他人很好也很英俊。我和你一起去取鞋的那次,人家留意到你。後來到珍珠飯店找過你一次,可是那天你沒在,我和他聊了一下。他說他喜歡你,想和你交朋友。還問我你的情況,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你當然沒有男朋友啊,況且我不能撒謊。可是我和你的事情我沒辦法和他說,解釋不清。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理解這樣的感情,如果人家誤會了,反而對你不好。所以我只對他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情同手足,他要先過我這一關才能和你直接接觸。其實我就是怕你找錯人,所以先將他放下審查了。」

  輕微愕然的表情足以讓一頭路過的河馬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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