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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拾貳]疑

  楊佐羅抬頭仔細觀察周遭——傍晚清冷的空氣,稀疏的人群,沒有鳥類飛過的天空以及這座沒有飛機場的城市。所有的事物都是熟悉的,不曾模糊過他們的位置。

  塞甯走在楊佐羅身體的左側,想著這一切的一切。忽然就有些暈,為什麼歡城人那麼喜歡生孩子?嬰兒車一度賣到脫銷,紙尿褲的尺碼竟然發展到了xxl,難道這座城市裡有巨嬰?哎,當然不是,兩歲半還讓孩子穿紙尿褲,生孩子都變成了一種消遣。

  走了一段,路過一家咖啡館,進去歇腳。那就是格桑幫輕微打點的店鋪。

  不知為何,塞寧一直對這個女孩子印象深刻,她後來向輕微追問過這個女孩子的來歷,輕微又將格桑的悲慘童年對她講述了一番。句句都打在她的心坎上。就算照顧生意,她都很希望可以多光顧她。可是另外一面,她很不喜歡輕微的做法,把自己好朋友的私事隨便和別人講,不牢靠。

  走進小店,服務生彬彬有禮。塞寧四下張望,沒有看到格桑,多少有些沮喪。

  他們餓了,點了兩客煲仔飯,飯後甜點要了兩份抹茶蛋糕。正在考慮是不是再叫半打蛋塔打包帶走當作夜宵時,格桑扶著一位老人從外面進來。她幫他拉出凳子,招呼服務生倒一杯熱奶來給老人禦寒。老人戴著一副老式金絲邊近視鏡,氣宇軒昂,雖然年邁發白,可一看便知是個有學識的老人,飽經滄桑又幽默儒雅。

  塞寧指了指那一對老少:「那個女孩子是輕微的朋友,叫格桑。你聽說過她麼?」

  楊佐羅:「聽說什麼啊?」

  塞寧:「就是她一些童年的事情,挺不幸的。」

  楊佐羅:「沒有。」

  格桑喚老人「爺爺」。塞寧很奇怪:格桑的爺爺不是早去世了麼?!她想也許這是格桑在老人院裡贍養的老人。再說,每個老者,做小輩的都可以稱呼他為爺爺或奶奶。頓時,消除了疑慮。

  沒過多久,老人要去衛生間,嘴裡大聲召喚的卻是「輕微」這個名字。他喚完「輕微」,站在一旁的格桑就趕了過去,攙扶他走到衛生間門口,讓一個男服務生照顧他如廁。

  楊佐羅:「塞寧,你聽清他喊她什麼了麼?」

  塞寧:「好像是……『輕微』,你聽到的是什麼?」她滿臉疑惑,將信將疑。

  楊佐羅:「……」

  他們一起望向和老人一塊兒吃飯的格桑,她坐在老人對面。

  服務生把旁邊的百葉窗拉下來,怕陽光刺了他們的眼。

  老人:「輕微,你最近過得好麼?」

  格桑:「挺好的,只是有點兒忙,一直沒時間去看您。這家店的生意不錯。」

  老人:「我進來時看見門口還寫著負責送外賣,人手夠麼?」

  格桑:「您放心吧,都是不太遠的訂單,差不多都是住鄰居的相熟的顧客。」

  老人:「你知道我這次是為什麼事來的麼?」

  格桑:「您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什麼事情您就說吧。」

  老人:「你爸媽說你老不談朋友,更無心結婚,他們挺著急的,說你你也不聽,天天也不見個人影兒,咱家只有我能管得了你,我不來說,誰還能來說啊?!」

  格桑聽完,變得嚴肅起來,放下了手裡的叉子,用餐巾紙擦了一下嘴唇。她的身材還是很臃腫,穿著沒有袖子的黑色高領毛衣,胸部高聳。表情很尷尬,大概是不願提及這事吧。老人也隨之將叉子刀子放了下來,擦了嘴,矍鑠的眼睛盯著她,等著她的答覆。

  格桑:「爺爺,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對自己的生活節奏有想法,不用催促我,我會知道輕重緩急的,你們老拿我當小孩子,什麼事都不讓我自己做主。」

  老人:「怎麼就沒讓你做主呢?!歡城有幾個像你這麼大歲數也不結婚的女孩子啊?我們已經容你自我了好幾年了,現在你大了,已經不能再違背常理了。現在我們的想法就是,不結婚可以,可戀愛得一直談著。那麼大的姑娘了,總不談戀愛,不是讓人誤會麼?!」

  格桑雙手攪動著白色桌布:「歡城人喜歡結婚,喜歡生孩子養活著玩兒,那是他們的愛好。我就喜歡開咖啡店,我就喜歡違背常理。我又沒幹什麼壞事情……您說被人誤會?!誤會什麼?!是同性戀嗎?!……我不是同性戀,您也正好替我告訴他們,我不是同性戀。」她有些激動,抑揚頓挫地講話,然後點燃打火機抽煙。

  老人:「那你就該用行為來阻止別人的誤會。」

  格桑:「我只是更關心一個女孩子,她從小就不幸福,我在某個意義上很心疼她,正巧我沒有愛的人,於是她就變成了我所有的希望。我希望她可以過得比我開心,這是最普通不過的人性之愛。其他的我都沒想過。我不懂什麼是戀愛,每天面對著都是吃相不同而同樣幸福的人們,我已經足夠了。我不可能把愛割成一小部分一小部分,隨便贈送於某個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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