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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那個房間裡,貼滿了電影海報,門和一些角落的地方被噴上了塗鴉。飲水機的對面放著一隻魚缸,裡面只有一條肚皮透明的小魚游來遊去。燈光是昏暗的,人站在房間裡,看任何東西,都像隔了一層油紙。那樣昏黃的燈光容易讓人產生幻覺,比如此刻的塞寧感覺到溫暖和一絲醉意。而楊佐羅則感覺到冷清與孤獨。

  「噢,你坐下來說話吧,別光站著。」楊佐羅打破僵局。

  塞甯坐在一張紅色單人帆布面的沙發裡,兩條腿並得很齊,防寒服因為猛一入座而受到擠壓,在空氣裡發出氣球撒氣般的聲響。她的頭低垂地看著凍紅的手,因為房間裡空氣很暖,鼻子在冷熱交替的時候很敏感,她可以清晰聞見來自手心和口腔裡的煙草味道。她心想著:今天是抽煙抽太多了。

  「噢,你在門口徘徊了多久啦……如果我沒發現你,你還打算在那兒呆多久啊?你為什麼不進來?」

  「啊,我在那兒想我腦子是不是真被凍壞了。」塞寧優點就是好強,而她的缺點就是因為好強而咄咄逼人。

  楊佐羅:「你還在生氣啊?」

  「為什麼不?」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生些悶氣,然後損我幾句麼?」楊佐羅其實很喜歡塞寧咄咄逼人的勁頭,他覺得她就是只會咬人的小動物,時而溫柔時而憂愁時而伶牙俐齒。

  塞寧感覺熱了,把防寒服脫下來搭在沙發背上,兩眼盯著魚缸,以此來減少尷尬:

  「一個女孩子第一次求婚就被人拒絕,你說她如果還能蹦蹦跳跳,那她不是有病就是根本當作兒戲。可我兩樣都不是,那我就不能蹦蹦跳跳,這是人之常情吧。」

  「我只是覺得你不夠認真。」楊佐羅一直是個容易動心的人,而對於上了鉤的感情,他也懂得如果舉重若輕,拿捏得當。

  塞寧抬起頭看著他:「我渴了。」

  楊佐羅起身倒水,順便放進去一片檸檬,遞給她。聽見她下嚥時發出的聲音,忽然他覺得自己離另外一個生命體近了。這種感覺幾乎要在他的生命軌跡裡消失了,他有些振奮。

  他又想起塞寧抱著吉他唱歌時的神情,那個女孩子是不該騙人的,上帝賦予了她如此單純的嗓音。那個女孩子是不會騙人的,上帝賦予了她濕黑的大眼睛,偶爾閃爍著孤立無援的目光。

  她喝乾淨杯裡的水,望著檸檬落入杯底。

  楊佐羅:「還喝嗎?」

  塞寧將杯子放在桌子上,搖搖頭。

  楊佐羅:「你是喜歡四處行走的人。一般這樣的人都不太想那麼快就結婚。」

  塞寧用左手握住右手:「我沒想那麼多……我只是覺得,遇見合適的人,就可以結了。」

  楊佐羅:「我們還是從戀愛談起吧。」

  塞寧從魚缸旁走到楊佐羅對面:「也許我過於急躁了,那就從戀愛開始吧。」

  她是愉悅的,像做了一個大決定,而放下了一顆懸即未落的心,說完話就轉身拿起丟在沙發上的防寒服,穿上要走。

  楊佐羅大聲而急切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留下來吧。」

  塞寧聽完轉過身子,有些出乎意料。她問:「啊?你說什麼?」

  楊佐羅:「我是說,天那麼晚了,路很黑,你還是留下來吧。我們可以看看電影什麼的,天不久就亮了。」

  塞寧:「可是我累了,有些想睡覺。」

  楊佐羅:「那這樣,你睡,我看電影。」

  歡城的冬天遙遙無期,而長期在暖氣作用下的人,會迷迷糊糊。楊佐羅說出這句話時,已經有些昏昏欲睡。可他還是強打精神,為了表示矜持,他乖乖地走到小彩電跟前,隨便從一堆沒看的碟裡挑了一張,以此示意塞寧可以放心大膽地去睡了,不用管他。

  不知睡了多久,楊佐羅感覺有人從背後抱他,兩隻手臂穿過肋骨,在他的胸前交握。

  他睜開熟睡的眼睛,用手拉住放在胸前的手臂,他看見了銀色指甲油,有些地方已經殘缺不全。他的頭嗡地一下子撞了上來,他知道那就是塞寧。

  他帶著疑惑和期待回過頭來。看見了穿著吊帶小背心的塞寧。她的身體弓著,腦袋本來是搭在他的肩膀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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