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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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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佐羅笑了:「哈哈,天冷,你多曬曬腦子吧,別凍壞了。」 說完他就走了。 塞寧沒想到他會這麼走掉,這太出人意料了。她突然很感動,這是個偶爾走出股掌之中的男人,這個事情變得有趣起來。她開始真的有點兒喜歡楊佐羅了。不過她嘀咕,楊佐羅會不會對她有個壞印象,往後再說什麼都不靈驗了。她帶著一些顧慮睡著了。 其實楊佐羅那麼神勇地離開塞寧房間的原因很簡單,他討厭被別人看穿,他喜歡把自己偽裝成一隻魔方。 有時他會很沮喪地認識了一個能看穿人心的人;有時他真希望做一場夢,夢醒時,會有個穿著小熊睡衣的女孩子躺在他的旁邊,女孩子的胸部很小,也無所謂。他只希望可以抱著她睡過去,不想控制對方的夢境以及生活習慣。你可以這樣那樣怎麼樣都行。 他覺得自己對愛人是寬厚的,就像所有曾經炙烈過又慢慢走向平淡的家居男子一般。可是他就是得不到那個穿小熊睡衣,梳兩條小辮子的女孩兒。 他回到珍珠飯店,陸續有人進來看電影,他交代給清潔工人一些事宜,就回臥室,像所有睡不著又很枯燥的下午一樣,他放上一些歐洲人做的清新音樂,把頭埋在兩個枕頭之前,趴著睡去。他曾經在和馬格麗特分手後,用這個姿勢做過一場好夢。 夢是荒謬的,大約是他在影院的角落裡,抓到了一對看電影時親熱的男女,他拿著小手電筒站在這兩個人的旁邊,光束照在他們寫滿欲望的臉上,他們的身體疊加在一起。 那個夢很短,可是他竟然在夢裡覺得幸福,也或者是他在替那對男女的幸福而幸福。他從此就決定用那個姿勢入睡。以為持有那個姿勢就可好夢連連。 可是後來他就再也沒有做過那樣的夢,他能夢到的不過就是捧著小金魚站在那裡對他瑟縮微笑的小馬格。儘管如此,他還是用那個姿勢入睡,僥倖心理重的人總想碰運氣。 今天他又這麼睡著了,並沒有做夢,睡得還算安穩。醒來後,已是午夜。他從臥室走到影院,觀察看午夜場的人們在暗啞燈光下的動作。 他看見了睡著的廚師,愛吃爆米花的第14路公車女司機,暴躁的寵物店老闆,乖戾的翹課男女,業績蒸蒸日上的地產推銷員,菜市賣蘑菇的老婦人以及一對聾啞人夫婦……他看了一圈,惟獨不認識一雙男女。 楊佐羅覺得自己過去都錯怪了法國悶片。現在他才知道了,這樣的片子不僅催眠,更可以催情。至少它賦予了男人在影院裡將女人胸脯,作為麻將桌在上面洗牌的衝動。那個男人偶爾還側過身去親那女人,她閉上眼睛,咬著嘴唇,很享受,看得出她的身體都濕潤了。 女人的情緒也跟著電影劇情變化著節奏,時而亢奮時而羞澀。他回吻了男人的耳垂,她把臉停在半空,等待新一輪地回吻,可是男人卻襲擊了她的脖子,像一隻蒼蠅。 他觀察那男人大手筆的動作,可不一會兒他就看膩了,發現那人真單調,只色情而根本不懂情色。他開始從男人的角度來替那對大胸惋惜。所以他就漸漸把注意力轉移到女子的身上。 女人的表情卻是使勁盯著螢幕看的,面部肌肉有些僵硬,可是看得出,她用手臂使勁擠壓自己的乳房,希望可以用攏起的溝壑讓男人開心。可以看得出她是那麼喜歡被撫摸。她在笑,花枝亂顫,春風得意。這裡面充滿了搪塞與鼓勵。 楊佐羅疑惑:這個女人該是有情調的,並不低級趣味,可是她卻被這麼一雙大手污染。那男人顯然跟不上她的情緒,不知道她快樂的根源。她為此會不會難過?又或者說她是個熱愛假想的人,她會把一些行為連接到自己的思想上去,揣摩一下就可以被充分滿足?……想著想著,楊佐羅突然對這位女性朋友產生了一些莫名的同情和好感。 電影結束,眾人退場。 清潔工人在按照他說的順序清場,然後打掃衛生。 在黑暗的環境裡,很容易從口袋裡掉出個把東西。楊佐羅曾經問過清潔工,在歡城吃補助也會有這麼多的生活費,而她們非堅持加入勞動,不申請補助救濟是為什麼。清潔工舒展開美麗的笑眼,看著他緊皺的眉頭說:「因為經常可以撿到有趣的東西啊……」 他們說的有趣不只是錢啊物啊,更指一些其他的東西。比如某個帶著情書,準備看完午夜場就向姑娘示愛的小男孩兒,他遺落掉的情書;比如某個和妻子吵架的男人,手裡握著一打兒妻子外出偷情時的照片,坐在影院裡獨自思考時,被遺落掉的幾張;比如一個日常記事的本子,上面有日常開銷的紀錄或者是一段詩歌摘抄;再比如一個乾癟的錢包裡裝著一張食堂飯卡、一隻避孕套還有一張學生證和一些零錢;還比如這次楊佐羅聽到清潔工講的玄妙之後便以身作則來到那對男女的座位前,他進行了一番清潔工作,結果他發現了一張名片,簡直欣喜若狂! 名片上字:蕾絲邊 F城自由撰稿人…… [玖]離天亮還有一些時間 午夜場結束了,楊佐羅確定了自己的感覺——他需要一個女人。 他站在珍珠飯店的門口,門口立著的小黑板上用白色粉筆寫著今天放映的片名。小黑板的旁邊,青石灰臺階上坐著一個穿防寒服瘦腿褲的人,那人正在抽煙,手裡的火光一亮一亮。楊佐羅看見她的毛線帽子以及拿煙的姿勢,心裡一驚。 他仍舊站在原地不動,看著那個短髮人。那人該是冷的,不停地用呵氣來暖手。 楊佐羅不想打破那寂靜。他想:她是塞寧。她為白天的事來找我,又不想進去,不願意面對尷尬。看來她真的沒在說笑,是認真的。也許我白天的話傷害了她,而她又為了自己的愛情,尷尬地找上了門來…… 打掃完衛生的清潔工一前一後地走出來。那是兩個身材臃腫的婦人,一個愛講話,一個愛沉默。她們穿越電影院的大門,看見楊佐羅,道了句「再見」,這個聲音打破了寧靜,驚動了陷入思考之中的塞寧。 他們對視了幾十秒。楊佐羅打破僵局地走上去: 「你怎麼來了?也不進去,外面多冷啊。是來找我的麼?那進來說吧。」 塞寧沒做反駁,點了點頭,落寞的。跟在他身後走進了影院。裡面只零星亮著幾盞燈。楊佐羅一看也不便在這裡談話,就帶她進了他的臥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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