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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進學校時,我也雄心勃勃,對學習抱有熱情,也想延續高中時的境況,在年級裡當個拔尖的學生。幾次考試後,我就改變了想法,來的幾乎都是各個學校的尖子生,強中自有強中手,想當個優等生拿獎學金什麼的,難度很大,非把青春廢了不可。於是我對自己有了重新的定位:當個差等生。反正從小到大沒有當過,大學裡再不當,以後就沒機會了。

  這是大一的唯一收穫:努力使自己成為差等生,擁有遲到、曠課、不記筆記、偷看、對老師橫挑鼻子豎挑眼評頭論足、一個學期只有最後一個月拿來學習應付考試等等的權利。

  這個鬼念頭讓我養成了一個怪癖:如果大家覺得日子豎著過最現實,那我就不妨橫著幹一干吧!

  第二年,我們離開了那個見不到鬼的鬼地方,來到窗明几淨橫平豎直的大學本部,也就是傳說中的鐵獅子墳。這裡環境很不一樣,比如在恭王府裡你隨便找個地方幽會,鬼都找不到你;這裡沒有那麼多幽暗之處,學生們來勁了挨著牆根抱著就啃,把別人當空氣。我覺得自己是個林居動物,不知道能不能適應一馬平川的生活。

  我們搬到西南角,十四樓,在中國地圖上相當於雲南、廣西等偏遠省份,要到東北角北太平莊路邊吃那個新疆人的肉串,得長途跋涉整個校園,回到宿舍串兒都變成屎了。這座樓被分為兩個部分,東邊一半是女生樓,西邊一半是男生樓。樓高六層,但西邊只有底下三層是男生的,上面三層還是女生住的。但你別以為這樣男女生就走同一個樓道,西邊三樓到四樓早堵死了,女生是從東邊樓道裡進去的,總之,女生住的部分就像一把駁殼槍的形狀,男生沒什麼機會。不知道這是哪個校領導想的鬼主意。

  我們住在321,宿舍比大一時小得多,有六個鋪位,住著五個人,有一個鋪位空的,擱箱子。我的下鋪住一個來自廣東的同學,叫吳慶慶,我們叫他阿慶或者西門,都有些怵他。並不是他有多殘忍,而是他常年發低燒。他是年級裡唯一一個曠課時老師和同學都習以為常的人,用不著請假。我們的校外定點醫院北醫三院都成了他家開的了,各項檢查都查過了,就是不知道什麼病,藥還是長年累月吃著。如果你問他到底是什麼病,他就睜大眼睛昂著脖子道:"哪有病,根本就沒病嘛。"同學們私底下流傳,他得的可能是愛滋病,因為症狀特別像。況且他來自廣東,得風氣之先,這麼先進的玩意兒他該先拔頭籌。但是誰都不敢提醒他是不是愛滋病。這份神秘性使得流言更具有可信度,我們和他住在一起,就如和一隻大象在一起睡覺。

  我們私底下開了很多次小會,想了很多辦法,為自己的性命負責。後來在各級系領導、學生幹部、同學的勸說下,他終於答應休學一年,回家好好養病,明年再殺回來。聽到這個消息,我們一邊為自己能過上平靜的日子歡呼雀躍,一邊對下一屆的師弟師妹深感愧疚。

  2

  "喂,你們房間有空鋪位吧?"泰森搖著五大三粗的身板,探頭問道。

  我指了指身下的空鋪,像指著一座墳,不置可否。自從阿慶走了以後,我們一直空著它,連一雙臭襪子都不放在那裡,生怕被愛滋病菌給沾上。

  "太好了,"泰森說著,變戲法似的帶進一個背著行李的同齡人,道:"你就擱這兒睡幾天。"

  泰森是系學生會體育部長,有點江湖氣,他要強行幹的事別人一般不敢駁他。

  那哥們兒也不客氣,把行李往鋪上一丟,朝我們點了點頭,遞給我一根煙。我十分不適應這種江湖氣十足的套近乎,拒絕了。

  "這是我高中同學,兀凱歌,你們關照點兒。"泰森說著,就回自己宿舍。

  兀凱歌很疲倦地坐下來,自己點了一根煙,就在阿慶的鋪位上紮根了。

  第二天醒來時剛好快十點,其實我在七點多就醒過一回,那時候他們亂糟糟或吃早餐或上課去,現在宿舍裡空無一人。我很喜歡這樣的氣氛,只是此刻,宿舍才能成為私人空間。

  我下床時才發現兀凱歌還在床上。我朝已經醒來的他打了個招呼,他揉著眼睛道:"沒去上課呀?"我說:"我一般只上後兩節課。"他頗為欣賞地點了點頭。

  我擦了把臉,看了看課程表,拿了兩本書準備去教室把後兩節課給上了。但是到了路上我改變了主意,既然把前兩節曠了,何不把後兩節也曠掉。於是轉而上了圖書館,徑直到文學閱覽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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