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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46

  我一直到傍晚才回來,到公寓的時候,我看到花婷又一次縮在了門口。

  我才想起來今天本來答應了要陪她去勞教所看她爸的,結果出了小雪這麼一件事竟然完全忘了。我只覺得深深地內疚。我又突然想起了撞車住院的那些日子,那時候每天花婷都會在濱江公寓裡煮了瘦肉粥帶來給我吃。我看著她匆匆地坐一小時公車來,放下東西後照例為我沖一杯果珍,然後又匆匆地再坐一小時車回去,從來不問多餘的話。她沖的果珍味道總是恰到好處,不淡不膩,最溫暖。而那時候,我卻和小雪正談得情投意合。

  我覺得我欠她實在太多了。

  我問花婷房裡有人為什麼不進去等老喜歡縮在外面。然後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花婷說,我要見的人是你不是他們。你今天沒有來,最好給我一個恰當的理由,否則我會掐死你的。

  我說,今天是我的錯,你實在應該掐死我,我實在沒有理由,要有也只有原因。

  原因只有一個,花婷很安靜地聽我說完,沒有掐我。我沒告訴她小雪和武凱的事,我只對她說,我和小雪戀愛了。

  然後我用格外堅定的眼神看著花婷,其實我心裡是無限無限的內疚和軟弱,我內疚不單是為了今天放她鴿子,還為了昨天那一個不負責任的擁抱。既然不能給她幸福,又何必給她希望,那只會帶來遺憾,最終卻只是種傷害。

  花婷良久沒有說話,刹那間如同一束寂美的冰花。最後她突然又從挎包裡拿出一條厚厚的圍巾,把我輕輕地套住了,我從來不知道她的動作會如此溫柔。她用顫抖的聲音對我說,她說這是和手套一起織的,本來想一起給你,但是手套先完成了就先給你,總可以先一天讓你禦寒。花婷說話的時候望著我,瞳仁裡卻是一種明豔的哀傷。

  突然間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我的眼裡噙滿了淚水,我不知道為什麼命運安排那些眼淚在這兩天持續地氾濫。我看著花婷的臉晃啊晃的,晃成了一片縹緲的憂傷,在冷冷的空氣裡繚繞,在我的周圍纏綿。

  同樣的情景再次出現,花婷還是用那個單薄的背影漸行漸遠,但是這一次,我卻再也沒有力氣追上去了,再也沒有理由傷害她了。我花了很大力氣忍住了不哭,但是眼淚卻一滴滴的全掉在了圍巾上,圍巾應該是很暖的,但是我卻感覺那麼冷,我看著那些針織綿密的毛線,把我的心割成一片一片,飄到了海角天涯。

  47

  小雪受辱的事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我知道,有些事,還是隨時間去暗殺吧。

  我們在一起之後我每天都笑,每天的笑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在小雪的面前。在她背後我不笑。

  在她背後我只做兩件事,一是尋找武凱並消滅武凱。二是尋找小雨並聯合小雨圍剿武凱。可是我不但找不到武凱,也找不到小雨。小雪說她哥哥已經八個多月沒回過家了都不知道他是不是還留在杭州。但我相信這個幼時的死黨總有一天會出現,我們總有一天會重聚,因為我愛上了他的妹妹。

  我愛上他妹妹之後當然有人會開心,如柳丁,如老江,但也同樣會有人傷心,如花婷,如仲傑。花婷的傷心已經用她走時的背影,用她留下的圍巾詮釋得晶瑩剔透了。但仲傑的傷心很隱忍,他不想讓我知道,但是我知道。

  我知道仲傑喜歡小雪,他卻什麼也不提什麼也不問,只是說了一句話,他說老大我早猜到你們會戀愛了,我真替你們高興。可我知道他不高興,一連好幾天他都喝得很晚被布奇零零碎碎地尋回來。我看著他這個樣子,我也很心疼。看到自己喜歡的女人從一個男人轉到另一個男人手裡,這樣的過程對他是有些殘忍的,何況我是他最好的兄弟。

  仲傑第六次深夜未歸是我出去找他回來的,因為布奇約了大飛和女孩子開房去了,布奇出門的時候告訴我說,仲傑喝醉了就最喜歡躺在一個五星級酒店門口的花圃裡睡覺,可以看到酒店前的名車,可以看到高架橋,可以看到對面中學養眼的女生,到那邊去找他,八成跑不了人。果然,仲傑曲起一條腿仰天躺在花圃裡面休息,我走近去借著輝煌的酒店燈火俯視他,卻看到他的五官被打得稀爛,血把周圍的小草潤得很鮮豔,他靜靜地躺著不出聲。我問他疼嗎?他搖搖頭說,不疼,要是疼的話我早就喊出來了。

  回到公寓我給他清洗傷口的時候他才淒厲地喊出來,他說我操他媽的一幫雜種我明天就帶傢伙去廢了他們。我心疼地問,他們為什麼打你打得血肉模糊的。他說,青年會的一個部長。那個狗屁部長的弟弟被人打殘了,會裡的兄弟看到下手的人和我在一起,部長要我把人招出來給他弟弟報仇。他媽的,我怎麼知道是誰啊。我就說他媽的沒這件事哪個混蛋瞎說的。我隨手把那個瞎說的混蛋揍了一頓。然後我們部長說我吃裡扒外要執行幫規,叫手下圍攻我。雜碎!仗人多擺威風,單挑我要他跪下。

  仲傑一邊說一邊叫疼。我說那你為什麼不趕緊回來,大冷天受了傷還幕天席地躺花圃裡幹啥引蜜蜂啊。仲傑說,我怕那些雜碎跟蹤我。於是我知道了,我說你是不是懷疑打部長他弟弟的人是我和布奇,你怕我們被連累。仲傑點點頭說,你我倒不怕,我知道你不會亂來,我怕是布奇下的手,他一個外國人無依無靠的要是被會裡的那幫雜碎盯上了,實在是被打死都沒家人幫著收屍。

  我說別太擔心了,這裡畢竟不是香港和臺灣,事情沒那麼嚴重。然後我叫仲傑暫且忍耐,現在去動那個部長無異以卵擊石。仲傑用腫得稀爛的眼睛怒氣衝衝朝我眨一眨,那你說怎麼辦,我在雲南誰敢這麼把我豬一樣圍住了群毆,忍氣吞聲我不會。我說,那不叫忍氣吞聲,叫能屈能伸,你首要任務不是報仇,是往上爬,自己也弄個部長做跟他分庭抗禮。然後我一拍他的肩說,那傢伙武功一定不如你,到時候平起平坐了你愛怎麼整就能怎麼整。仲傑聽了沉默下來,我看見他佈滿血絲的眼裡閃爍著憧憬和愜意。

  仲傑在青年會奮發的時候老江出了點事,用老江的話來說沒什麼大不了,不就離個婚嗎。當時我們聽得都挺欽佩,果然是條漢子。結果私下裡老江找我的時候眼睛紅紅的,我看他這幾天鬧得臉都有些尖了。

  老江說,秦沐,你知道林娟兒那個女人,她以前就離過婚,現在又要離婚,好像離婚和做個面膜一樣方便。其實我倒是沒什麼,她要走走好了,也省得成天怨我不會賺錢,走了耳根清淨,她不提出來我還提呢,那種日子是沒法過的。你小子別在那邊傻笑,我是真不在乎她走你別以為我江睿彬堂堂八尺男兒會放不下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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