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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我忙說,好,我不笑,你繼續說。老江抽了口煙,又道:其實你根本不明白,我是擔心兒子。你知道她怎麼威脅我,她說要把兒子三萬塊賣給我,我要不付錢她就把兒子帶走。她是不是腦子進水了,世上焉有此理啊。你又笑你笑個屁啊,我是把你當自己人才告訴你……兒子我也有份什麼叫賣給我,我當初怎麼就沒看清楚她的德行。老江有些知識份子的無可奈何了,默默抽了幾口煙,然後問我,秦沐,我到底要不要付錢?

  要不是怕他發飆我笑得肚腸都要斷掉了,這大千世界真是無奇不有。我說老江,別理她,兒子是法院判的,她說了不算。老江歎了口氣,你懂什麼,要真法院說了算就沒事了。我早摸清她的脾氣了,一定要財產不要兒子,這人瀟灑著呢。問題是就算兒子判給我,我要不額外付她三萬,她說過要帶走就一定會帶走,難道我去告她啊?

  我說那就去告啊。老江搖頭道:這點她反過來摸透我了,我怎麼會去告她呢。

  當初對範子靜說哥哥我支持你弄到老江妻離子散的時候也不過個把月,我就懷疑這句話是不是應驗了,否則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老江和老婆鬧離婚的時候基本上連家都不想回,好多次就在美院辦公室過夜。他說辦公室有電腦有空調有咖啡小資情調多愜意,要不是有個兒子在家,乾脆就死在外面永不回去了。於是范子靜樂得頭暈眼花,成天一放學就往美院殺過來,有時候往超市殺過去,買些山珍海味轉眼又往美院殺回來,等其他教職員一走就擱辦公室架起火鍋給老江煮東西。

  老江是個弱智也該知道了範子靜對他有意思。但正寂寞呢就由著她了,還道貌岸然背地裡和我說了句:就是有點對不住柳丁。

  我知道他這個意思是讓我別多事,他自有解決的辦法。我常常想解決的辦法應該只有兩個,一是讓苗劍知道了和他大打出手,二是讓柳丁知道了把他撂倒在火鍋面前一頓亂腳踢死。老江雖然有布奇一米九的身高,但是真的,連柳丁都打不過,文人就是不會打架。我見過的文人裡面只有仲傑會打,還打得特別凶,我想大約他是個異數。他在青年會打打殺殺的時候還忘不了寫小說,把江湖上的事記錄下來。

  就這樣範子靜瞞著柳丁與老江開始了一段危險而平靜的生活。

  48

  傍晚張子儒從浙大過來找我,說跟人約了一場球賽缺人。我說我不會打球,張子儒說,老大,我知道你不會打球,但你會打人吧,會打人就成。

  我說要打架誰他媽打得過你這怪獸,還拖我去礙事幹啥。張子儒說,老大不瞞你說,我們學校最近有支球隊他媽的超級沒球品,輸了球就打人,我隊裡的幾個人都不會打架,我一個人不好動手,我想奶奶個熊當年我們高中的時候和鄭屠他們四人幫誰敢動我們,一動就是個死。現在進了大學,浙大都是好學生,我實在孤掌難鳴,這回你一定要挺我。我不打算贏球,就想揍人。

  我瞭解情況以後說揍人好說,你知道仲傑布奇都是殺人機器,再讓仲傑從青年會帶批人馬過來呐喊助威,到時候一擁而上踩也踩死他們。

  我這麼一口答應張子儒並非只因為他是我死黨,另一個原因是花婷。我還記得當年耶誕節晚上我對花婷說喜歡她的時候,張子儒站在我後面臉上是什麼死相。最後花婷換了座位,我就也沒有解釋,張子儒也沒有再問,這就是我們打架打出來的友情。但是我畢竟是內疚的,我曾經答應過張子儒對花婷沒想法還答應幫他擺平她,而我前幾天卻還抱了花婷。有時候想起來實在不夠哥們兒,對苗劍對張子儒都是,好像自己超級重色輕友。

  所以我很努力地說服仲傑和布奇打這場球賽。

  仲傑說好,我帶幾個弟兄去。

  可是那天他帶了十幾個弟兄,把兩支球隊包圍起來,張子儒看對方五張臉一律有些發青笑得屁都出來了。對方有個老大長得和張子儒一樣健壯如牛,張子儒告訴我他叫泰山,我一看到泰山火就上來了。我對張子儒說你們浙大還真是什麼飛禽走獸都有,你知道這個泰山是誰嗎,他就是那次在西湖邊調戲範子靜的雜碎。這話一出來張子儒愣了一下,然後對泰山說,你他媽活得鬱悶是不是,調戲我妹子。今天除非你贏球,不然別想豎著走出這個場子。

  張子儒的想法我知道,他打算一開場就撂倒幾個,把其他人先擺平了再收拾那個大的,讓他們沒有贏球的機會。我和張子儒有三年的戰鬥經驗因此格外心領神會,立馬鎖定一個比較容易上手的盯著了。結果一開場還沒來得及沖上去,布奇懶洋洋一拋就是一個三分。他說,老子個子不是白長的!

  旁人看一個全身是毛的老外口口聲聲說老子,都一陣哄笑。布奇最近很愛說老子,是被大飛教的。大飛還教他說,出去和女孩子鬼混叫「泡妞」。於是布奇最近就一口一個「老子」,成天出去「泡妞」。

  布奇說了七八個老子,已經獨得十九分了。泰山那隊零分。張子儒說以往他們老得零分也不奇怪,但是肯定已經開始打人了。這回他不敢,誰敢在四面楚歌的時候發飆誰的腦子就是豆腐渣。泰山雖然看起來低能,畢竟腦子不是豆腐渣,於是好聲好氣地說,不打了,算你們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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