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何處再有終南山 | 上頁 下頁 |
一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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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村伏特加。」趙真顏從桌上抓過他剛才點煙的Dupont鑲鑽打火機,補充道,「這酒可以直接點燃。」 她一字一字很清楚地重複她執拗的要求:「你必須管!」 之前被系緊的浴袍腰帶,隨著她的起身和動作,已經鬆開了一些。大概因為恐懼,她的肩隨著急促的呼吸劇烈地起伏著,烏黑的長髮也隨之半散落在胸前,一滴酒汁兒順著她的眉滑到下巴,滴到鎖骨之間,又滑向看不見的領口深處。 錢謙的眼神隨著那滴水珠一起落下來,隨後又重新打量起她來。因為之前一直當她是屈志遠的人,即使開開玩笑,也從來沒有動過別的念頭。但是現在,不知道是她有心還是無意,從頭到腳,無一不誘人。 他伸出手掌,笑呵呵地說:「好吧,把打火機還我,我們慢慢再商量!別弄的以死相逼似的,你又不是來討薪的農民工!」 趙真顏怕他真的來奪打火機,情急之下後退一步,按下點火鈕。 「你幫我這個忙,或者你處理我的後事!」 淡藍色的火苗在鑲了1098顆鑽石的機身上靜靜地站立著,兩種寒冷的光交相輝映,有一種玉碎宮傾的美。趙真顏看著火苗,居然不那麼害怕了,眼裡慢慢流露出一絲狠勁:「哪個更麻煩一些!你自己想!」 「很好!我喜歡!我的確是喜歡年紀比你大幾歲的,也的確不喜歡這麼清淡的長相,不過我喜歡的你性格哈,夠辣,夠味!只是不該用在公共場合,也不該用來跟我鬥氣,最好用在我們私下的地方……」錢謙收回手,笑容輕佻,「我幫你,但你以後得跟著我——既然你和屈志遠沒關係了。」 終極BOSS有條件地投降了,可她看看手裡微弱的火苗,又看看他,頭腦一片渾濁。就在這時,錢謙接了一個電話,不耐煩地恩恩啊啊了幾句,慢慢就開始火冒三丈:「姓屈的,你倆是聯合起來玩我是吧!好,我以後就當不認識你這個人!」 她怔在那裡,是屈志遠麼? (六十六) 「跟屈志遠半點關係都沒有。你剛說的錢,是我從趙真顏帳戶上轉走的。」顏昇有些破釜沉舟的痛,曉愚都已經不在了,那麼只要趙真顏和屈志遠不傻到自己承認,那麼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顏曉愚生前最後一次找你,是什麼時候?」在問了一大串問題後,謝方挑了一個問題重複了一遍,希望顏昇可以答錯,自己推翻自己。 「7月30號。」顏昇準確無誤地回答出來。 謝方歎息一聲,束手無策。對面這個人有著過人的記憶力,哪怕是臨時編的一個答案,過兩天你再問他,他還能照著原來編的回答出來——這幾天謝方已經充分領教了。 「你怎麼證明錢是經過你的手?」 「密碼,我把她帳戶密碼告訴你,790802。」顏昇嘴上反應很快,但是心裡沒底,純粹是孤注一擲猜的。 謝方眼神複雜地看著他:「你的生日?」 「嗯。她和這件事沒有關係,也不知情,我就幫她處理了,轉回給顏曉愚了。」顏昇擔憂地補充一句,「你們不會調查她吧。」 「暫時沒必要。」謝方闔上案卷本,「看週邊取證情況再定。」 第二天,謝方告訴顏昇,趙真顏的帳戶密碼果然是790802。其實這不難猜,因為他的電腦開機密碼也同樣是她的生日,811020。天下小情侶都是這樣操作的,這簡直是潛規則。就連小偷偷了錢包試銀行卡的密碼,第一次會試123456,第二次會看有沒有主人身份證,試生日,第三次就會想法找到另一半的生日…… 他們不是小情侶,連一天戀愛都沒談過,只能用這樣庸俗又隱秘的方法做寄託。不知道為什麼,在他聽說趙真顏的密碼真的是這6位元數之後,他覺得他傻的心甘情願了。 就在剛剛過去的那個8月2號,他還吃過她煮的雞蛋豬腳面線。按本地的說法,生日吃面是長壽,吃豬腳是「走」好運,吃雞蛋是「圓圓滿滿」。 她把所有美好祝願都打包給他。 他還記得那天的麵線是暖白暖白的,細得像縫衣線一樣,吸足了湯中濃郁的香味,帶著熱騰騰的喜氣。 那是他平生吃過最好吃的一碗面。 第十二章 將來她愛的人,會視她為珍寶 【帶著那堆簽條,我回了祖庵村。在重陽觀坐了一會兒,仔細回想那個男的給我口述的什麼《神雕俠女》還是《射雕俠侶》,想了一遍,又想一遍。然後猛地一拍大腿,對那尊靜坐了八百多年的王重陽說:「他們說的『古墓』,難道是你那個岩洞?」 那個洞沒幾個人知道。同樣也沒幾個人知道的是,真正的王重陽,根本不是武俠書裡隱忍不發的情聖,他剛在洞裡跟人修習的時候,照樣還會想女人。可不是某一個女人,比如林朝英,而是泛指的那種。就是因為覺得太無聊,他才把洞叫做「活死人墓」。 問我楊過和小龍女的古墓,我當然不知道。問我王重陽那個洞在哪裡,我就知道。離這裡還有點遠,也不在旅遊概念上那座2600米高的終南山裡。 我也沒騙你們,我的確是沒爬過賣門票的那個山峰。但是真正的終南山,我還是很熟悉的。要知道,真正講古的終南山,一千年前的終南山,是指這一片八百公里的終南山脈。更早以前的終南山,是昆侖-終南山脈,綿延三千公里。 那天,那個男的很失望地說「這世上是不是不會再有終南山了」,我就很想告訴他,終南從來不只是一座山峰。 重陽觀的門檻還是那麼高,坐在門檻上朝外看出去,群山蒼藍。】 (六十七) 一個月之後,雨季已經過去了。 「阿昇,你的牆抹的很藝術!」謝俊的臉被一頂草帽擋著,只看到露出的牙齒。 他四五十歲的年紀,一身質樸的打扮,皮膚黑黑的,遠看就是一個當地農民。顏昇來的那一天,謝俊可不是今天的樣子。那天迎接顏昇的是一個穿著乾淨的襯衫,袖扣錚亮的中年儒生,稱呼他:「顏先生」。等混熟了,他才用台味十足的國語阿昇阿妙阿貓阿狗的稱呼身邊人,親切的很。 顏昇還以為「很藝術」是表揚他,一時幹勁更足。阿妙只好跟在後面做修補,找個機會告訴他:「我們以前常常安慰那些義工,抹牆抹得平是技術,抹不平是藝術,所以……」 所以謝俊絕對不是誇他。跟海峽東岸的同胞交流起來,智商情商低一點都不行。 顏昇本以為是過來畫畫圖,再不然就是當個監理監工助理什麼的,沒想到過來之後泥水匠、水電工、粉刷匠樣樣都是他——當然,還包括謝俊、陳抒妙他們那個臺灣四人組。就他們五個人,包攬了從地基到竣工所有的活,所有的! 此刻,他穿著十幾年前那種款式的膠套鞋,袖子胡亂地擄在上臂那裡,頭髮被汗水和泥料雕塑地毫無章法,這個形象,跟他現在的身份匹配極了,跟謝俊的「農夫果園」形象,和陳抒妙的「漁村少女」形象也很匹配。 顏昇拿著抹子,對著「藝術」牆感慨萬千:「我們五個人這樣蓋到退休,能不能蓋完三個寨?」 「快了快了,蓋好頭一座房子,後面他們就信我了。」謝俊脫了帽子扇風,「你來之前的兩個月,我一直在跟當地人溝通,效率低到難以想像。」 「我聽說了,縣裡、羌寨的人、還有你,各持己見,誰也說服不了誰。」 「這還不是氣人的,氣人的是,村長居然給我看一張圖片,說他想把整個房子都蓋成西洋別墅風格的,說他們都喜歡。縣裡又堅持說,要用最好的材料,板材型材鋼架,都用最好的最貴的……你說,氣不氣人。」 顏昇也搖頭:「守著自己的寶貝不要,喜歡那些四不像的小洋樓?」 「後來村長告訴我,他們組團去天下第一村華溪村考察過,都覺得那裡漂亮,咳,咳——」謝俊越說越想笑,喘不過氣來,「華溪村還要蓋300多米的高樓呢,他們蓋不蓋?」 「然後縣裡覺得有對口援建不差錢,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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