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一直不說永遠 / 賈童 > |
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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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張天敘坐上開往北京的列車後不久,我們陸續到不同的大學報到。 而我上的大學不用住校,這樣最好,我討厭和其他人擠一個房間。我也不想主動去結識任何人。在我眼裡,所有的人忽然都失去了魅力,不知道為什麼。 高中比較熟悉的朋友裡,除了茜伶還會和我發發短信,其他的都已失去聯繫。我享受著這樣一種我行我素的孤獨,沒有人注意,更沒有人糾纏。 我的大學是以盛產垃圾而著稱的學校,只要有錢就能塞進各種各樣的人,有些學生甚至誇張到不可思議的程度,而在這學校裡,不管發生什麼都不必覺得太奇怪。 第一個星期老師上課,底下有兩個學生在喝啤酒,喝得滿臉通紅,酒氣沖天,老師居然視若無睹,兀自陶醉地上他的課。 直到喝酒的一個男生失手把酒瓶子摔碎在地,眾生側目,老師才慢條斯理地說了一句:「不要弄出聲音來,不然出去。」 我旁邊一個女生正在化妝,聽到動靜的時候抬起眼皮瞥了事發地點一眼,面不改色地繼續塗眼影。 我不由得想,為什麼從小學到中學,中學到大學,脫節得如此誇張。如果按照這樣推算,從大學到社會的過渡究竟要恐怖到什麼程度啊。 雖然我們每堂課基本上都亂得不可開交,但是並不代表沒有認真聽講的好學生,所謂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方客俠是我見過的腦子最有病的男生,他媽媽是我們的校長夫人,據親眼所見的學生透露——他一直管媽媽叫母親大人,而且畢恭畢敬,不管人前人後都是這樣一副德行。 在他眼裡,大學裡這種只需要背書就能得分的考試,如果不考到滿分,這個人就是弱智。 但是畢竟要在大學裡考滿分是不太可能的,方客俠無可避免地成為他自己口中的弱智。儘管他已經是我們全系第一,他還是胸悶不已。當天黃樓頂層就傳來了慷慨激昂的鋼琴聲,據說那是他特有的發洩方式。 他對自己的苛刻,恐怕就是聖人都會覺得過分,可不知為什麼,我很佩服他這種病態的自律。 不過也只是佩服而已,我從來沒想過要跟他成為朋友。 其實,他是個很像言情小說裡男主角的男生。皮膚白白的,眼睛不大不小很有神,鼻樑挺直,頭髮柔軟有彈性,個子偏瘦,看起來很理性。但是一個人的個性必然會影響到他的外表,受那種二百五性格的制約,方客俠每時每刻都給人一種神經質的感覺,令人敬謝不敏。 我們學校的學生會選舉都是輔導員說了算,不知道究竟是因為方客俠成績好,還是他爸爸是校長的緣故,他一直是學生會雷打不動的主席。 一開始聽說主席是方客俠的時候,很多活潑的學生就說完蛋了,什麼豐富多彩的校園生活根本別指望,肯定都是些演講比賽呀,文學沙龍啊之類無聊的聚會,連春遊都不會出市區。 在這個學校裡,主席如皇帝,一朝天子一朝臣。方客俠一上任,立刻開始培植一批自己圈子裡的學生會幹部。他的方法比較獨特,用自己的獎學金買了一個超大的空間,一級國際功能變數名稱,弄成BBS,公開招聘版主。 在網路時代,他的做法實在可以算得上是明智之舉。學生會的BBS一個星期內註冊會員過千,即使白天都有幾百人同時線上。 那時候家裡因為給我繳納昂貴的學費,經濟一下子跌入低谷。還好我不住校,所以家裡人基本上不必給我什麼錢。於是我開始自謀生路,埋頭給各個雜誌社寫沒有營養的速食小說或者小資雜文賺零花錢,對學生會的變故一無所知。某天查資料時無意闖進了頁面做得美輪美奐的文庫,泡在裡面一看就是一整天。 我貼第一篇文的時候,各大版塊的版主都已經就任,正是「嘉年華」最興盛的時期。 貼了自己第一篇文之後,電腦的網卡壞掉了,一連好幾天沒法上網。還好我的娛樂專案對電腦配置要求極低,那台記憶體只有32兆的電腦於我而言,能不能上網,網速如何都不重要,只要Word功能尚且健全就沒關係。 我帶著存了文章的軟碟到網吧裡E-Mail給雜誌社,已經是半個多月後的事了。兩塊錢可以上一個小時,我幾分鐘就把文章發送完畢,接下來的時間無所事事,於是登陸學校的「嘉年華」BBS。 BBS上置頂了一則通知,關於版聚。所有留守本市的版友3號到學校附近的BOBO吧,國慶狂歡。 BOBO吧離家很近,幾乎每天回家都要路過,我琢磨著要不要去湊個熱鬧。 2號晚上我看了通宵的DVD,一覺睡到3號下午5點。醒來後,瞪著窗外漸漸變黑的天色發呆,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去BOBO。 大約在床上賴了十來分鐘,我終於還是爬了起來,看著空蕩蕩的家和冰冷的電鍋,歎口氣後套上外套,穿上鞋子出去覓食。 在附近的韓國料理店要了個拌飯打包,我一邊想著明天乾脆到後面那條街的池上便當要個雙拼叉燒飯一邊往家走,路過BOBO時,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二樓的窗戶。搖曳的燭光和剪影,似乎還可以聽到震耳欲聾的吵鬧聲,我拎著我的拌飯推開門,叮咚的風鈴聲響起,門口吧台一個剪著一刀齊劉海的女服務生笑著抬起頭來,「晚上好?」 「晚上好。」我在偌大的廳裡掃視,「這裡是不是有個版聚?」 「是有,你說哪個版聚?這裡有三個。」 這麼熱鬧?我不由佩服地說:「是個叫嘉年華的……」 「嘉年華的版聚是嗎?」女服務生甜甜地笑了一下,拿出一個精美的大本子,「來登記一下吧。」 還要登記?我頭痛地放下拌飯,接過筆,本子上寫著來人的班級、姓名和BBS上所用的ID,我猶豫了一下,只寫了發文時用的ID「搗麝成塵」。我想,反正也就一小人物,誰在乎我現實生活裡叫什麼。 寫完我合上本子遞過去,她笑著說:「請繳20元。」 我一愣,「啊,還要錢?」 「是啊,這是自助式,20塊隨便吃。」 我摸出錢包,有點忿忿不平地想,早知道就不買拌飯了——失策。 服務生接了錢,指著二樓說:「在那裡。」 有人大聲叫她,她一邊答應著一邊合上本子跑了過去。 我爬上有點復古感覺的螺旋樓梯,剛探出頭,啤酒泡沫就朝我臉飛過來。 卡在狹窄的樓梯上,躲是不可能的,但我更不願意被淋個正著,情急之下舉起手裡的拌飯外賣盒一擋,立刻有人叫道「齊浩,你潑到人了」。 那個潑啤酒的男生經人指點著轉過身來,一邊說著對不起,一邊拽過桌子上的餐巾紙。 外賣盒就那麼大一點,即使擋也擋不了所有的啤酒,我免去滅頂之災的下場,就是身上被澆了個晶晶亮透心涼。還好穿的是富木那種深色的大格子呢襯衣,即使濕了也看不大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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