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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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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興奮也很緊張,可是就在下一秒,所有的興奮都如同被一盆冰水澆熄了。我的手腕被一隻手緊緊地握住了,手的主人用力地把正想逃開的我拉住,我整個人如同一隻想要奮力從蛛網上逃脫的蝴蝶,只能被動而無奈地掙扎著。 在這場徒勞無功的掙扎中,我弄清了幾件事。不是薰香,那是ROSEMARY,也就是迷迭香的草香,很清新的。他很有力,閑閑地握著我的手腕,閑閑地用他美麗的目光打量著我,那目光一閃一閃的,像久違的夜晚的星光。我不知道該怎樣形容一個人的目光,可是他的目光就是美麗的,而且那裡面居然沒有痛恨和鄙視。 我不得不停下來,因為人群已經圍攏上來。我洩氣地流下了眼淚,我的左臂隱隱作痛,痛的還有心。好不甘啊,到底是什麼在和我作對呢,我的存在妨礙了誰的生活呢? 熱心的計程車司機已經從他的車子上跳了下來,一把捉住了我的肩頭:「客人,需要報警嗎?我車上有對講機。」 我的淚水模糊了雙眼,在臉上開了兩道運河,心裡抖成一團地害怕。那群人在逼我練功夫的時候不止一次地嚇唬我,講什麼一進警察局,就不再是人了,從此身心都上了枷鎖,所以要練好功夫,不要因為偷懶就把自己賣進去。那是怎樣殘酷的訓練啊,手指要進入冰和沸水裡。我因為害怕他們說的話,所以忍了下來,可是就算我忍下來,也免不了去那裡的命運嗎? 迷迭香男子一直望著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竟然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絲哀傷。 「不用了。」 是我聽錯了嗎?可是我感到他的手鬆開了。很快地,他竟掏出了他的手帕,扶著我的頭為我擦乾眼淚。他扭頭看看圍攏過來的人群,微微地笑了:「我認識她,她只是,在和我開一個玩笑。」 我一下子呆住了,覺得天空異常地亮,耳邊有蚊子在飛。他把皮夾放回他的口袋裡,然後閑閑地對我說:「還不上車,繼續讓大家看笑話嗎?」說完就打開車門坐進車裡,還舒服地合上了雙眼繼續聽他的音樂。我一頭霧水地立在打開的車門前,身邊是裡三層外三層表情懵懂的看熱鬧的人們,還有一位五大三粗、一臉正義的司機大叔。 不容多想,我咬咬下唇,坐上了車子。 我趴在車窗玻璃向外張望,眼睛卻不知看哪裡才好,我依然在流淚,這一次說不清是為了什麼,我聽到那個男子清晰地對大叔報出某某酒店的名字,那是一家使用通用貨幣的高級酒店,據說住一個晚上就要用去幾千塊錢。 我握著車子的把手流淚,心裡有著最壞的打算,想著我算是完了,這個男子要是不像他外表那樣高雅乾淨,我就真得清醒地等著被人賣掉還得給人數錢的命運了。 「喂,要聽嗎?」他突然問我,然後摘下一側的耳機遞給我。他的手指纖長,食指上有一枚銀亮亮的指環,這是一隻藝術家該擁有的手。 我盯著那只手,不知該怎樣回答。他也沒再多問,抬手把耳機插在了我的耳中。於是音樂空明地在我的耳邊響起,聽了兩句,我就分辨出這是那首出名的《SCARBOROUGH FAIR》(斯卡布羅集市),電影《畢業生》的主題曲。音樂一下子讓我繃緊的心弦鬆弛了下來,我覺得自己得說點什麼,可是想來想去不知如何開口。 「你,剛才和那個女孩在講法語嗎?」沒頭沒腦的話一出口,我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掉。 「不,是冰島語,是北歐的一種語言,她是冰島人。」他隨口回答著,眼睛依然微微地合著,長長的眼睫在車窗的陰影裡淡淡的,像孔雀的羽毛一樣,有著在深黯中光華的氣質。 在酒店的大堂裡登記的時候我知道了他的名字:櫻夜辰。 「櫻可以做姓嗎?」冉冉升起的電梯裡,我又問了個白癡級別的問題。 「在薰國是可以的,薰國人的思想非常自由,所有的字都可以成為名,也可以成為姓。」他依然用閑閑的語氣回答著。 「那你是姓櫻,還是櫻夜呢?」 「隨便你。」 「那個,我姓童,名字也是童,因為我的父母親還沒有來得及給我起名就死了,所以大家就都小童小童地叫了。」我話說了一半就洩氣了,因為覺得他根本就沒有聽,就像他剛剛說隨便你一樣,隨便我姓什麼叫什麼他都不會在意的。 「我從小就生活在孤兒院裡。」我悶悶地說完了這句話,無聊地咂咂嘴,覺得自己是在和空氣說話。 果然是一晚上要花掉幾千塊錢的酒店,真是富麗堂皇。我匆匆地掃了一眼房間,然後心頭就開始敲起了警鐘:身體不行,死都不行。尊嚴也不行,死都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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