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要有多勇敢,才能念念不忘 | 上頁 下頁
七十七


  「她很喜歡少女時代的那條運河。老說要坐個船一直一直漂下去,直到大海。我說,怎見得一定會看到海。她說,百川匯海。當然看得見了。我到北京後,一直攢錢,想跟她一起去海邊。後來,我訂了去北海的火車票,我知道北海的銀灘很漂亮,沙子很細很軟,她一定會喜歡。那時候,她已經冷落我了,可我妄想著用海來喚醒她。去找她的那個晚上,她媽媽說她跟你哥出去了。我就在樓下等。看到他們回來。你哥讓她叫他名字,她就叫。她的目光很亮。後來,我一個人去了海邊,海風不知道為什麼吹上來很冷。我把另一張車票平放在水面上,任其沉浮。感情能這樣漂走多好。」

  我無聲滑進被子,悶了很長時間,說,陳勉,你怎麼可以?

  「什麼?」

  「如果我不知道你們有血緣這回事,我可能要為你的癡情感動,可我恰恰知道了,只覺得——」

  「錦年跟你說了?」他震動。他一定想把這隱私牢牢掖住,以讓自己的思念不淪為罪。

  「恩,錦年說你是他舅舅,很平常就告訴我了,我哥也知道。」我無謂道。

  陳勉聽後,臉色由白而青。身子竟至微微痙攣。這個打擊太大,可也不能怪我啊,錦年確實跟我說了,他將之奉為圭臬,可人家不在意啊。

  他抖索地點過煙,吸了好幾口,才艱難跟我說,「安安,我要告訴你一個事情。我愛不愛她,跟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沒關係。哪一天,我真正放下她,也不會是因為這個亂七八糟的理由。而且,跟你說,我不信。」

  「又如何?錦年信。」我好像從未說過這樣刻薄的話,但不能怨我,他怎能跟我躺在一張床上,卻公開著對別人的深情。

  他即跳下床。我嘲弄地笑一笑。

  之後,我們開始隔。在如此狀態下,我同他提見我家人之事,無疑自討沒趣。

  他的回復很冰冷:說過的,不談將來。

  中秋我失意回家。愕然看到姚謙和顧盼都在。

  顧盼在廚房幫掌勺的媽媽打下手。媽媽退休後,閑極無聊,開始學烹飪。哥哥沒法天天享受她的美食,就慫恿她開博。每天,媽媽把自己做的菜照下來放到網上,寫上短短幾句話。哥哥無論多忙,都會捧場,搶著坐她「沙發」,甚至鼓動他的員工上去留言,把媽媽的興致抬得越來越高。媽媽現在儼然網路紅人,對烹飪的熱情一浪高過一浪。

  我跟姚謙打過招呼,也到廚房,抱住媽媽,「媽,你打算什麼時候考級?我們家至少可以出個一級廚師吧。」

  顧盼說:「絕對是特級啊。」

  幾年來,家裡頭次這麼熱鬧。媽媽喜笑顏開,「都開我什麼玩笑。安安,你快出去陪小謙。」

  媽媽都把年方37的姚謙叫成小謙,可見姚謙同學做足功夫。

  「那是大叔。」我說。

  顧盼一雙眼投過來,似笑非笑。我低頭,難免悵然。

  姚謙在客廳跟我爸套近乎。看我出現,立即指個位子讓我坐,同時鞍前馬後地給我泡茶,削水果。我說,哎,好像是我家哎。你別讓我拘束好不好?

  哥咬著大蘋果賊笑。

  爸爸說,安安,有點禮貌。

  姚謙並不在意,就大方坐我身邊,「沒聽說過嗎?懼內的男人比較有出息。像什麼邱吉爾、羅斯福、胡適都怕老婆。」

  「哎——」我瞪他。他做個鬼臉,「好像說錯話了。」

  飯局擺開。次序是這樣,爸爸媽媽局中,爸爸右手是哥哥、顧盼,媽媽左手依次是我和姚謙。

  顧盼真行。給爸媽敬酒,嘴巴跟抹了蜜一樣,使得老人家的嘴一直處於合不攏的狀態。又不時給哥布菜,把哥煩得要死,說,你怎麼知道我要吃什麼?顧盼說,我全部問過伯母。都是你喜歡的。哥哥托著額,仿佛有些煩惱。姚謙給哥斟酒,「喝。」哥哥就幹掉。姚謙繼續,「修煉得不錯啊。」我對顧盼使個眼色,「怎麼不擋下啊。」顧盼笑笑,「一家人吃飯,不要緊。」

  一家人,居然一家人了。

  我低頭飲下一口酒,茫然想,其實這樣,未嘗不好,至少姚謙跟顧盼都重視我和哥哥啊。爸爸和媽媽那麼快樂!

  「幹嗎自斟自飲啊?」顧盼走到我身邊,給我滿酒。姚謙手快,接過,「我代了。」一仰脖喝幹。顧盼不依不饒,「哪有這道理。」

  大閘蟹上來了,我掰下一腿,自顧吃。

  哥哥捧了頭,「我要去休息會。」

  顧盼跟過去。哥哥說,「我上廁所你是不是還要跟著。」一步三搖地攀上樓。顧盼轉頭去衛生間,拿過熱毛巾上去。

  「真賢慧。有妻若此,夫複何求。」我說。

  媽媽說,「你哥酒量一直不好嘛。」

  我說,「哥哥那叫酒不醉人人自醉。這點酒有什麼力道呢。」

  姚謙發冷話,「男人真可憐。」

  我白他,「男人可憐什麼。走了一個,還有成千上萬的後繼者。」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姚謙馬上脈脈含情。

  媽媽對爸爸說,老頭子,我們該賞月去了。

  「安安,」爸爸媽媽走後,姚謙忽然跪下來,「我等你兩年了。你不接電話不理我也兩年了。我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苦等待的苦勞吧。年華若水,再等下去,我兩鬢就要生霜了。安安,是時候了。」

  「可你有點老。」我直言不諱。

  「女孩子大多有戀父情結。不是好多女孩子喜歡昵稱老公爸爸嗎?」

  「你也不夠壞。」

  「你怎麼知道我不夠壞。」姚謙匍匐靠近我。拉住我的手,把自己的臉貼上去。一張豬肝臉滾燙異常。

  他開始吻我的手。我懷疑他歐洲騎士小說看多了。不過做貴婦人的感覺談不上壞。我抬頭看窗,月亮從雲層出來,很大的一坨,有點突兀。我想中世紀的那些貴婦人跟我一樣無聊嗎,非得讓那些仰慕者鬥來鬥去出出血才叫刺激。「姚謙,你願意為我決鬥嗎?」

  「只要夫人吩咐。」姚謙細齧我的手心,哈巴狗一樣讓人癢。

  倫敦也有這麼一坨月亮嗎?我有做壞事的衝動。

  「你住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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