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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菜單交在我手裡,我胡亂點著。只要是那種色澤亮麗的,均在我的考慮範疇內。作為窮學生的我,那時候對葷菜有著異乎狂熱的興趣。點完後,沈覺明過目,居然毫不紳士地將我點的菜一道道推翻,重新更上清淡的口味。

  待服務員走後,我忍不住說:"既然如此,何必我費那事點菜。"

  該廝慢條斯理回:"女士有優先點單的權利,而男士有最終否決權。看你搭配的衣服,就知你點菜品位也不能恭維。"

  真看不出來,沈覺明是典型的大男子做派。當然,撇開這個,當晚就餐還是相當愉快的。回憶起以前寫信的日子,感覺如水年華在手底嘩嘩穿過,遺下好不美妙的參差漣漪。他喝得有點多,定睛看我時,紅紅的眼像兔子一樣。"錦年,後來為什麼不寫了呢?"他俯視我,一雙眼仿佛直直看到我心裡,讓我生出莫名的膽怯。但看他還記得我,我又很有虛榮感。所以飯後,當他問接下如何消遣時,我直說,不如夜遊南京城吧。

  9月中旬,白天尚有餘熱,晚上被風一吹,倒落下些宜人的意緒。馬路上車流、人流還在洶湧。霓虹片片閃爍,耀過一張張陌生的臉。路邊地攤也擺出來了,吃的、用的、娛樂的,應有盡有,生機勃勃。我和他穿過這樣生動的市景,又成為市景的一部分。我走得快,走一程,會停下來等他,他接到我目光便微微笑一笑,彼此沒有多少話,就像在煩囂中守住一方靜謐。

  後來,累了。我把他拽上一輛公車。這時候,人影、車影都疏淡了,夜開始有了夢的跡象。車裡人不多,我靠窗坐,他在我身邊。

  他身材魁梧挺拔,我只覺得我似全部籠在他的陰影下。不曉得為什麼,莫名覺得熱,也覺得不安,平素有點話癆的我只好淑女樣歪頭看窗外流動的景致。街燈、長椅、店鋪、梧桐,無不靜美多姿……

  可能是寂寥的緣故,車裡有個女孩子不甘寂寞地把隨聲聽裡的樂曲放了出來。是老歌,低低的,含糊的,配曲很拙劣,在往常聽可能會挑剔,可夾在這夜的靜謐中,便好似有了遊蕩的靈魂,很能貼近心窩。

  覺明忽然探身對我說:"你看看外邊走過去、走過來的人,明明跟我們離得很近,卻與我們無關,都是錯肩。你有沒有這樣的感覺,好像只有身邊的人才是真實的。"

  我再次感到了他身體的熱度,夾雜著令我心慌意亂的陌生氣息,向我包圍過來。我也不是沒有親密接近過男人,可這個分明很獨特,為什麼會這樣?是他用了香水,還是夜色?我百思不得其解。

  他大約感覺出某種天荒地老的意味,車子不停地向前,好像永遠沒有終點,而車裡的劣質音樂,還在生生營造洪荒漠漠的味道。

  世界引退。只有身邊人才是真實的。

  沈覺明就此進入我的世界。

  此後,他時常把我約出吃飯。我其實也想耍耍大牌,不能他一呼我就應,可是奈何我對美食,對玩樂沒有免疫力。他與我吃飯的時候,多在打電話,吩咐工作,應酬客戶,舉箸次數很少。很讓我覺得佔用他寶貴時間是一件非常無恥的事。我能做的就是快快吃完,而後像被施捨的難民說"飽了,謝謝先生"。

  在我飽後,他才扔下手機,隨便吃上幾口,再送我回校。

  我不知道他對我什麼感覺,我也不知對他什麼感覺。絕大多數時候放鬆愉悅,偶爾會莫名緊張。主要是他欺身靠近我的時候。他總是突如其來靠近,讓人毫無防備。他身上有香,淡淡的,能感覺氣場,讓心像失足一般撲通一下。

  中秋節,他為慰我思家之情,把我叫至他家吃團圓飯。

  他跟他父母介紹我是安安的同學。他父母雖然是大商人,但是毫無架子,看上去很是可親。他母親對我尤為關注,席間不停為我布菜,堆得我吃不過來,間或又問瑣碎:我家裡的情況,學校的情況。我一一告之。後來話題就到安安身上。她媽媽說覺明雖然頑劣但她從不操心,她擔心的是安安,安安看著柔弱,其實很有主意,秉性堅硬,但是堅硬的東西更易折。"錦年啊,你看她,離了家就跟放歸天空的鳥,樂不思蜀。節假日不曉得回來,電話也懶得打……"

  我便用我們年輕人的想法勸著她。

  後來去參觀覺明的房間。

  他的房間帶一個小露臺。一仰頭便看雲叢簇擁間一輪明月。月暈生華,氤氳出萬般變化。一低頭,地上鋪出窗子模樣的溫暖燈花。院子裡的桂花開了,幽香蘊藉,似有若無,誘人捕捉。

  覺明端來月餅和瓜果。我們一人坐一邊,邊吃邊比賽說關於月的詩。覺明自然說不過我,很快敗下陣來。敗下陣的人,要罰酒。他便一口口地喝。

  後來他醉了,靠著躺椅睡。

  我則靠在欄杆上,想著今夕何夕兮這樣旖旎的詩句。無非用酸腐來作多情的催化劑。

  夜露升起。我目光微微潮濕。等明月轉過一個弧度,我轉身。一轉身就撞到某人懷裡。覺明不知何時醒來,並悄然立於我身後。

  他趁此輕輕扶住我的腰。

  低低凝視了我幾下,便湊過頭。

  在特殊氛圍下,人是不會抗拒的。我感覺他的溫熱拂在我的眼瞼上,但只是撲面逼近,他尚不敢掠奪我的唇。

  "錦年。錦年。"他叫我的名字。月色濃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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