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成塔，夜微涼(36)_Q點調皮

三十六

　　江爸爸愣了一下，目光緩緩落在江城身上，他有著父輩才有的沉穩特質，平靜的一聲「放肆」便是聲色俱厲。

　　我看得出，面對江爸爸，江城不是對手。他半帶失控地漲紅一張臉嚷嚷道：「你有什麼事你可以吩咐我去做！這些年我做得還不夠好嗎？你何必連這樣的時間都不願意分給她？你想一錯再錯嗎？你有什麼資格做一個丈夫和一個父親？」

　　我雖然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但是我知道那最後一句話的份量之重，就算是我，也沒敢對我爸說出那樣的話。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江城失態，第一次看到他那樣傷心的眉眼，第一次看到他的脆弱和無助。

　　果然，江爸爸發怒了，沉默的狼發怒比雄獅更為可怕，他指著江城，咬牙切齒道：「你覺得我這個父親不好，你可以選擇不認。」

　　戰爭正式交鋒，兩雙相似的眼睛裡傳出來的電波，實在讓人心中發毛，我在一旁戰戰兢兢，雖然明白沒我說話的份，還是忍不住開啟嘴唇：「你們……你們……」

　　好歹是父子，有事應當心平氣和地說，雖然我也知道心平氣和有多難。可是我的話被江城狠狠摔門而去的聲音打斷，江爸爸的臉色極為難看，微竹阿姨站起來拖住正要摔杯子的他，然後沖我喊道：「微涼，快去把江城找回來！」

　　我莽莽撞撞地跟出去，心想，江城必然是很喜歡夏微竹的吧，否則，他犯不著因為她的寂寞而這樣頂撞他那比老虎獅子都要兇猛的老爸。他永遠都是那樣一副「洞若觀火，了然於胸」的樣子，以至於，我到現在才想起，他不過也是一個需要人關愛的孩子。

　　他也會因為不被理解而難過，傷心，也會因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而沮喪，痛苦。習慣依靠自己，即便長大了，也不可能學得會的寂寞堅強吧。

　　深愛著卻不能言，那一定是件比不愛你更難受的事吧。

　　江城在一間小酒吧停了下來，躊躇了一下，繼而鑽了進去。

　　我緊緊跟著，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這些是為了什麼，只是心裡頭像被緊繃著，怕跟丟了這一根弦。

　　酒吧的侍者似乎對江城很是熟悉，卑躬屈膝地招待他。

　　不習慣穿高跟鞋的我，腳已經疼得不行，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跟進去，找了個更加角落的位置，看著角落裡的他。

　　我一個人坐著，要了一杯蜂蜜柚子茶，大口大口地喝。真渴啊，走了這麼多路，累死我了。

　　黑暗之中，愈來愈多的目光聚集到了我的身上，讓我坐如針氈。

　　江城並未留意到角落裡的我，他只是一杯接著一杯喝著他的酒。

　　有一個滿身酒氣的年輕男子坐到我的旁邊，端起他盛著紫紅色酒汁的高腳杯，言語有些模糊曖昧：「小姐，寂寞不，一起喝一杯啊。」

　　「我……我不會喝酒。」我往紅色沙發裡頭挪了一挪。

　　他深情地望了一眼他的酒杯，又輕浮地忘了我一眼，非常有哲理地道：「這裡面裝的不是酒，是寂寞。」

　　然後他也將屁股往裡面挪了一挪。

　　我再往裡面挪了一挪，說道：「我……我也不會喝寂寞。」

　　他笑起來，眼神迷離地說：「喝著喝著就會了。」

　　我再往裡面挪，我就要貼到牆上去了，可是眼見人家越貼越近，我腦袋一燒，乾脆跳到桌子上去，擺擺手說，我真的不會喝啊！

　　這一下，是真的驚動了江城，他自昏黃的燈下抬起頭來，望著我，眉頭緊緊擰作一塊。

　　那男子嬉笑著過來抓住我踩在玻璃桌上的腳腕，嘈雜不堪的酒吧裡，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我們這裡上演的一出鬧劇。

　　我聽到自己發自胸腔的尖叫，看到江城迅疾地站起來，穿過人群，穿過光與影，來到了我的面前，用力地扯開那握著我腳腕的男子的手，然後朝高處驚慌失措的我伸出雙手，義不容辭地說道，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聞著酒精都會醉，我覺得當時腦子裡閃過的簡直是酒醉後腦殘至極的想法。

　　他伸出雙手的那一刹那，我忽然有種幻覺，他是來拯救我的小王子。

　　可是，哪有小王子在將公主抱下桌子後毫不憐惜地放到地上的，我還沒站穩他就揪著我的胳膊，對著侍者大發脾氣：「未成年都可以進來喝酒了嗎？你們為什麼沒把她攔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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