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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幾分鐘後回來,我驚訝地看到,一位頭髮燙成爆米花式樣的女生正施施然地坐在我的座位上,耳朵被兩個耳塞塞上,手裡拿著一隻手機樂陶陶地發著短信。而我的書包呢,則被她毫不客氣地扔在身邊的凳子上。

  「同學,對不起。」我走上前去,儘量禮貌地提醒著她。

  「哦?!」她依然笑望著手機,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這是我先占的座位。」

  「是嗎?」「爆米花」的手指在跳舞,對我的提示一點兒也不在意。

  我有些生氣,把自己的書包放在她面前,再次鄭重提醒:「幾分鐘前,我的書包是這樣放的。」

  哪知「爆米花」比我還生氣,她一把拔掉耳塞,氣勢洶洶:「是你占的又怎樣?你是光華學院的嗎?」

  「不是又怎樣?不是就不能來上自習了嗎?」我的聲量也大了起來。說實話,我最討厭這種動不動便以「光華學院」自詡的學生了,看到他們不可一世的嘴臉我便想起一個詞——狗仗人勢。

  「那你是北大的嗎?」無意中瞥到我的考研書,「爆米花」突然眼珠一轉。

  我像吞了只蒼蠅,登時噎住了。

  是的,我不是北大學生,我無法與他們平起平坐。

  看著我無以作答的尷尬神情,「爆米花」嘲笑:「哦,原來北大生都不是,卻還和我們搶位置。真不知天高地厚!」

  我氣極,一把將她的書推開,硬生生地坐下,「光華學院的又怎樣?你在這裡又是聽音樂又是發短信的,幹嗎不到外面去?!」

  「好啊,你!」「爆米花」一拍桌子跳了起來,用手指著我的臉,「好好坐吧!有本事就別走!」

  我平靜地攤開書。哼!我當然不走,我倒要看看她會把我怎麼樣!

  不一會兒,「爆米花」便折回來,身後跟著一位一身制服的保安。

  哦,果然不錯,她可真墮落到「狗仗狗勢」了。

  「喏,就是她,就是她!」遠遠的,「爆米花」便指著我嚷嚷開來。一時間,教室裡所有的目光都盯住了我。

  我理都沒理,繼續看書。

  「喂,你——」保安用手指重重地敲著桌子,「把你的學生證拿出來看一下!」

  「我不是北大的。」我儘量心平氣和地對他說。

  「不是北大的?」保安拖著官腔冷冰冰地問,「那你是北京的嗎?」

  「也不是。」我略有些氣短。這時,我聽到「咿」的一聲,「爆米花」得意地笑了。

  「呵,原來什麼都不是!」保安明顯十分鄙夷,「暫住證呢?」

  「什麼暫住證?」

  「你夠可以啊,連暫住證都沒有,還跟光華學院的學生搶位置!」保安說著,又用食指敲敲桌面,「什麼也別說了,跟我走吧!」

  我冷冷地直視著他,冷冷地說:「我沒有做錯事,我只是來上自習的。我哪兒也不去。」

  「喲,你還反了啊!」保安拉著驢臉把桌子拍得驚天動地,「看你是一女的,要不我早就動手了。」

  我鄙夷地看著他,這幫走狗們!

  這時,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許多人這樣說:「真是的,這些外來者搞得我們都沒有了位置,學校早該管管了。」

  「聽到了吧,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心聲。」「爆米花」搖頭晃腦、趾高氣揚。

  「走!」保安一句廢話也不願多說,伸手便要推我。

  正在雙方僵持不下時,一位女生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先生,慢著!」

  我一看,原來是張紅。她滿臉堆笑,沖著保安甜蜜蜜地說:「先生,我們都是學生,您就算了吧!」

  「算了,你看她這強樣,連暫住證都沒有,倒敢來北大搗亂!這哪能算了?」

  「張紅,你走開,這兒沒你的事!」我冷冷地說。

  「瞧瞧,瞧瞧,就這樣的人,我看只能到順義篩沙子去!」保安說著,又伸手過來扯我。

  張紅一把將我推開,站到我面前,攔住保安的手說:「大哥,您幹嗎跟小妹妹們計較? 她不過是想來上上自習,並沒有犯什麼過錯。」說著,她又轉向「爆米花」,討好地央求,「同學,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我保證,她以後再也不會和您搶位置了。」

  「哼!」「爆米花」冷哼。

  「白青青,你就向人家賠個不是吧!」張紅說著,推了推我。

  「要我賠不是?!」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絕不可能!」

  「那你就到順義篩沙子去吧!」保安眯著眼睛威脅,一把將我拖了過去,「我看篩沙子的全是你這號人!」

  「這位同學!」張紅跺著腳搖搖「爆米花」的胳膊,「求求您了,我們都是女孩子,沒必要這樣是不是?」

  這時,圍觀的學生們也開始惺惺相惜了,「是啊,沒必要這樣,嚇唬嚇唬就行了,沒必要來真格的。」

  也可能良心發現,也可能想體驗一下恩賜的感覺,終於,「爆米花」手下留情道:「算了!」

  黑暗中,我背著書包一路小跑。風呼呼地從我耳邊穿過,我的心有種冰凍的痛楚。

  「白青青,白青青!」身後,張紅的聲音傳來。

  我不理,只是一味地跑。跑過圖書館、跑過五四大道、跑過文史樓、跑過博雅塔、直到我跑到未名湖,再也跑不動了,一屁股坐在石舫上大口大口地吐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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