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意難平(49)_一涼

四十九

　　寫意一窘，隨即佯裝無奈，"再怎麼樣也比不上情情你晚上這一朵大桃花呐。"再配上清淺一歎，立即令當事人目瞪口呆、啞口無言了。

　　當然，不管畫情如何唉聲歎氣，陸羽禾仍是要暫住喬宅，並即將在喬氏企業實習。回了臥室，畫情鎖緊房門，檢查三遍仍不放心，憤而大喊，"啊--這樣下去我會得強迫症的！"又深呼吸，想道，她是打遍天下無敵手一樹梨花壓海棠的喬畫情！……可是為啥還這麼鬱結呢？畫情尖叫著撲到床上，用被單悶頭，滾來滾去。

　　敲門聲後緊接著一道男聲，"喬小姐。"

　　陸羽禾！畫情的尖叫戛然而止，打滾停在半途，面部肌肉抽搐，一動不動。

　　"喬小姐？"陸羽禾在門外等了片刻，發覺裡頭沒了聲響，猶豫著又喚了一聲。

　　一秒後，房門大開，喬畫情一臉猙獰、兇神惡煞、氣勢洶洶，劈頭蓋臉地來一句，"幹嗎？！"當場將陸羽禾震住，半天回不過神。

　　"我、問、你、幹、嗎。"畫情見他呆滯良久，咬著字再問。

　　"哦。"陸羽禾很快恢復鎮定，略帶尷尬道，"剛才一直沒有機會對你說'對不起'。"

　　"就這樣？"

　　他一怔，點頭，"就這樣。"同時心裡暗想：哪還能怎樣？難道要讓他自剜雙目？

　　畫情不言語，啪一聲關上門，又把陸羽禾嚇了一跳。

　　"哇，你們搞什麼？"寫意正打算下樓，一開門便被畫情重重的關門聲驚到了。

　　"不是我們，是喬三小姐！"陸羽禾看了她一眼，眉頭緊蹙，隨即直面緊閉的房門，朗聲道，"喬畫情小姐，我向你鄭重道歉。我不該在聽到鬼哭狼嚎尖叫救命時以為你出事而顧不得敲門直接沖進去關心你的安危！更不該事後沒有負荊請罪剖腹謝罪還讓你看到我這張虛偽歉意的臉！"

　　寫意當場撲哧笑出聲。

　　房門再次打開，畫情咬牙切齒，瞪著門口的陸羽禾，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而眼前之人露齒一笑，扔下句"我說完了"，轉身就走。

　　畫情只覺得一股憋屈即將自胸口蓬勃而出，在看到寫意死死忍住笑的模樣時終於暴走，直接沖向陸羽禾離去的方向，卻被寫意拉住。"好啦，冷靜一點兒。"寫意無奈，"抬頭不見低頭見，你難道要鬧成大事？"

　　"可是姐……"

　　"呐，我看小羽這個人是吃軟不吃硬的。你表現得越大度，估計他會越不好意思。"寫意出謀劃策，"相信我，沒錯的。"

　　"……我去睡覺。"畫情垂下腦袋，怏怏調頭，走了幾步，又回頭看向寫意，目光渙散，"姐，我現在越來越覺得你很腹黑。我要告訴顧大哥，讓他引起重視，以防不測。"

　　寫意頓時額頭黑線。

　　果然是愈有錢愈變態。客房浴室裡，陸羽禾邊洗澡邊憤憤。小姑娘家居然裸奔！世道啥時候這麼奔放了？

　　陸羽禾是磨蹭好幾天才決定來蓉城的。

　　下半年就是大四，事關前途與錢途的各個選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登上眾議院排行榜。寢室裡哥幾個閒聊，任話題天南海北，總能扯回到工作、考研、出國等相關名詞，最後搞得一幫兄弟都肝郁脾虛。他自個兒掂量了許久：小康家境、大錢沒有；父母早離、親娘不親；老爹再婚、後媽不愛。典型的高不成低不就。出國，有心無力；讀研，其實就是緩刑兩年。要是本科畢業能找到工作，賺錢養活自己，何必浪費時間？親娘打電話來時他正在洗澡--出去奔波了一天，找不到像樣的實習公司，他心裡頭不痛快--就讓室友問清情況，如果沒什麼事，他一時沒心情同親娘閒聊，結果一聽說蓉城喬氏企業願意提供實習機會，整個寢室都沸騰了一下。

　　去，不去，是個問題。

　　去，應該是和親娘住一塊兒，整個暑假，兩個月。陸羽禾自懂事以來，從沒和親娘朝夕相處如此之久，想想都覺得彆扭。不去，為了那麼個理由放棄機會，他鐵定會唾棄自己。這麼猶豫來思慮去，最終還是買了去蓉城的車票。結果沒想到住進喬宅的第一天就鬧出不愉快。好心辦壞事，說的就是他。

　　剛洗完澡就聽見有人敲門，緊隨其後的是一聲熟悉又陌生的稱呼。他裹著浴巾出來開門，望著比自己低一個頭的母親，語氣平淡，"媽。"

　　"東西都收拾好了？"茹姨見兒子站在門口不動，絲毫沒有讓她進去的意思，心底不禁泛起一絲苦澀。

　　"差不多了。"陸羽禾略一點頭。

　　"那……餓不餓？我給你弄點兒吃的吧。"

　　"不用了，這麼晚了，我想睡了。"依舊平靜如水。

　　茹姨不著痕跡地淺歎，沒話找話地又囉唆了幾句便準備離開，恰巧傳來寫意的聲音，"茹姨你果然在這裡。"轉身就見寫意含笑走來。

　　"一樓沒找到你，就猜是在小羽這兒。"她說話間，眼風掃過一旁的陸羽禾，笑容頓時添了幾分僵硬。呃，年輕的、半裸的、異性軀體……面不改色心不跳，她是練就"萬綠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寫意。

　　陸羽禾顯然感受到了寫意的一瞥，神情一窘，"我去穿件衣服。"語氣倒聽不出異常。正打算闔上門，被寫意攔住，"不請我們進去麼？"視野裡是他藏不住驚訝的面龐。寫意直直地盯向他，保持笑容，卻不說話。幾秒後，陸羽禾妥協，做了個請進的姿勢，拎套衣服進了浴室。

　　片刻後，"小羽什麼時候到的？"寫意看向似乎打算保持沉默的陸羽禾，略一挑眉，挪開了視線，同茹姨道，"墨墨知道了麼？"

　　"傍晚才到，剛好趕在二小姐出門前，說什麼時候去公司都可以，她會安排。"那會兒處於歡喜與感激中的茹姨尚來不及察覺，在書墨熱絡的態度下，卻有未達眼底的笑意。

　　寫意點點頭，話鋒一轉，"茹姨你別太拘著小羽……哎哎，不用狡辯……我知道你肯定私下囉唆了好些話。"她噙著笑，語氣溫和且真誠，"小羽你就當是在自己家啊。哦，還有，情情是小孩子脾氣，希望你別放在心上。"

　　"是小羽魯莽……"

　　"看，茹姨，你又來了。"寫意打斷她的話，目光卻一直落在陸羽禾的身上。對視了一會兒，他終究低頭悶悶地"哦"了一聲。沒想到是個可愛的小男生。寫意不禁在心底一樂。其實，陸羽禾是個怎樣的人，寫意並不關心。僅僅因為他是茹姨的兒子，她才稍稍放了些心思。

　　人心就那麼點兒地方，溫暖只能分給幾個人。旁的人，旁的事，無暇顧及。

　　第二天是週五。雖說翻譯社平日裡就管得不嚴，但到底臨近週末，大夥兒仍不免覺得輕快。辦公室裡，何子丹聽阿離彙報完昨晚的飯局情況後，道："沒事，不就一張單子麼，丟了就丟了。"語氣頗有些漫不經心。

　　"何姐--老大--你也說得太輕巧了吧？"阿離抓頭，"他們究竟仗著什麼啊？一直搶我們的單子，這都不知道是第幾個了！"

　　"這不還沒確切消息麼，你急什麼？"何子丹白他一眼，"去，叫寫意進來一下。"說罷，一腳將他踹出辦公室。寫意進來時，何子丹正小口抿著茶，示意她在對面落座，"昨晚和阿離一塊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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