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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我說我們被騙了!"段昱浪扯著嗓子歇斯底里地叫道,他把臉別過去躲開安格困惑的目光,"的確有天成這個經紀公司,可那裡沒有我們要找的人,我這樣說你明白了麼,嗯?"

  過了很久很久,025的上空,突然傳來一聲聲艱澀而包含太多無法言喻的憂愁的哭聲,抽動著夜空裡漂浮著的細小灰塵,碎裂一地的是好不容易粘好的夢境。

  灰色空間裡密佈著的壓抑,像細細織成的羅網,一針進去,又一針出來。

  織進去的是你的憂傷,我的悲痛。

  半夜,窗外一片寂靜。少年捶了捶疼痛的頭,側過臉發現趴在旁邊熟睡著的安格,她的一隻胳膊從自己腦後伸過去,他這才發覺脖子下面枕著什麼東西。忌司疲憊地撐起半個身子,好像是在自己睡夢中無意識地拉過去的,看樣子是怕驚動了自己而不敢把它抽出來。枕頭旁邊放著筆和紙,大概是才用過所以日記本還沒有完全蓋上。

  他小心地把她的手放回去,坐在床上靠著牆思考了很久,才又下了床。

  他穿上外套,正欲走出門,卻在打開門的刹那煞住腳,轉頭看向趴在床邊的安格。

  安格被一點輕微的響動驚醒了,醒過來卻沒有睜開眼睛。迷蒙中好像有人把自己橫抱了起來,放到軟綿綿的床上,在床頭放下一個什麼東西,掖了掖被子後又是靜悄悄的一片。

  她忍不住睜開一條細縫,差點嚇一跳。床邊站著一個黑黑的人影,夜裡不足的光照下模糊只能看見一個輪廓,她重新合上眼,那個輪廓相反更加的清晰起來。

  再見。

  忌司突然響在空氣裡的聲音,讓她藏在被窩裡的手不由得抖了抖,被壓得過久了的胳膊現在一陣又一陣的發麻起來,酥酥的像是有很多小螞蟻順著血管爬動。她想要睜開眼睛,或是說說話,總之想要他再次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可惜她沒有發現他悄然無聲轉身離開的腳步,終於鼓起勇氣睜開眼睛時才發現床邊空蕩蕩的一片。

  同時傳來的是少年輕輕帶上門,門鎖碰到門框發出的響聲。

  安格坐起身,客廳裡亮了燈,光從門縫間瀉進來,她躡手躡腳地爬起來,背貼著冰冷的牆,有種灼燙刺進骨髓的錯覺,她踮著腳尖偷偷地從門縫間看過去,紮進眼的明亮刺起一層透明的液體,充盈著眼眶,她皺著眉頭連續眨了會眼,敏感的眼球還未完全適應就想繼續看下去,結果眼前又是一層朦朧。

  少年低著頭從口袋裡掏出一疊東西壓在客廳的桌下,在原處沉默地站了很久,再次挪開步伐時走到爺爺曾經的房前,打開門鎖,並不走進去,只是站在門口。客廳明亮的燈光斜斜地射進去,隱約照亮一些物品。屋內一片幽靜的藍色,少年的影子被拖得很長,看不見有棱有角的邊際,被地板的反光映得稀薄。

  肺裡呼吸的全是熟悉的味道,房間裡透著陰冷的氣息,從腳踝滲透上來,躥到膝蓋,指尖,以及到原本溫暖的脖頸,連臉上都是冰冷的一襲。

  忌司走到沙發下,從下面拖出一個行李箱,看來是早就準備好的。

  安格呆若木雞地望著,耳邊是行李箱的滾輪從地板上滑過的微弱的響聲,那個聲音一直從耳膜綿亙進來,敲打著耳鼓,像遠處的急速火車軋過軌道時的轟鳴,"哐啷哐啷"越來越大,最後造成的耳鳴連帶著一關門聲化作最後一個結束字元,在尾音裡不斷旋轉成看不見的光點。

  不要走啊。

  噯,我說不要走,你沒聽到嗎。

  【夢裡人,再見】

  "天真,別哭了啊……哎,"安格看著蹲在地上的女生皺了皺眉頭,"忌司昨天從我那搬出去了,你起來也想想辦法啊,他在哪裡你知道麼?"

  蹲在地上的女生搖了搖頭,哭得反而更大聲。路人投來詫異的目光,看了看地上哭得一塌糊塗的女生,最後鄙夷地朝戴著兩個大耳環的安格搖了搖頭。安格站在樹下,彎下腰剛想要扶起她,橫空出來的一隻手突然讓她停下了動作,隨即插入眼的是火紅的頭髮,差點撞上她的鼻子。

  忌司扶起夏天真,夏天真不停地抹著眼淚,看到忌司後不由自主地撲了上去,勾住少年的脖子,肩膀聳動的頻率似乎更高也更快了些。

  安格立在旁邊,只有伸手距離的少年忽視她的存在,低著頭看著樹根。她默默地看了他們一會兒,終於邁開腳步走開了。

  我到底屬於哪兒呢。

  為什麼我到哪都是多餘的呢。

  安格轉身側入一條無人的小道,躲在兩幢緊靠著的房子中間的縫隙裡,畏畏縮縮地抽泣了起來,她靠著牆腳,雙手緊緊地抱住頭,胸脯一起一伏,忍耐很久後終於放聲"啊……啊……"地哭起來,眼淚總是像擰不緊的水龍頭,擦乾了又湧了出來,她沒想到原來人體裡原來還可以儲存這麼多的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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