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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鹹澀的,柔軟而透明。

  明明最開始我就只是一個人,明明我可以很勇敢可以很堅強,明明對你根本沒有那種感覺的,明明很希望你們倆在一起的,明明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有任何的繼續。

  一個路人推著掉了鏈條的自行車自歎倒楣地走在巷子裡,快到路口時看到側面兩牆間有個蜷縮成一團的人影,在冬末仍然嚴寒的傍晚穿著單薄的衣襖,身體不住地瑟瑟發抖。

  從那個奇怪的女生身邊走過時,他聽見女生發出好聽的嗓音,卻充滿了無助和滿腹哀傷。

  "為什麼最後還是只剩我一個人……"

  "唱歌,還有繼續下去的意義嗎……"

  暮色四合,安格一個人孤單地哭了很久,覺得很沒意思,站起來閉上眼睛,那些隱忍的憂悒慢慢地退潮,被深吸上來的一口氣壓了下去。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思維像一根粗獷的直線再也不想撥動任何相關的回憶。

  沒必要想起。

  巷子的岔口,站著位白衣少年,風衣在風中張開大口向後揚起。他目送少女上樓,直到三樓亮起燈才放心地舒了口氣。

  "一個人?"白衣少年自語,沒有力氣再笑了,"我不是說過,有我嗎?不記得了吧……"手機一直保持撥出狀態,電話那頭在安格書包裡仍不倦地振動著,"究竟誰才是一個人呢?"

  吳優躺在話機邊睡著了,手中的電話一直響著忙音。有人走過來,悄悄地給她蓋上層毯子。

  我們都是孤獨而寂寞的,我們都在假裝快樂,一個人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這樣算來,也無所謂孤獨和寂寞了。

  忌司站在弄堂裡,在樓下回望三樓的025,燈光照亮夜空裡浮動著白色顆粒。他歎了口氣,一團白色的霧氣在眼前散開。少年雙手冰涼,把手放進口袋裡,走了會兒,才感覺到手漸漸回溫。

  段昱浪已經在樓下等著了,站在單元門口悶悶地抽著煙,聽到由遠及近的緩慢腳步,他轉過身朝巷子的另一頭走去,拿起靠在牆邊的鐵棒,丟了一根給跟上來的少年。

  忌司試了試鐵棒,在空中揮了揮,"手感還是一樣。"

  "唔。"段昱浪深吸了口煙,把剩下的半截丟在地上。他操起鐵棒,猛地向身後的少年砸去。

  忌司稍稍睜大了眼,目光一瞬間變得淩厲,眼疾手快地接住對方砍來的重重一下。兩個鐵棒碰撞發出炸耳的響聲,段昱浪站穩步子,用雙手和忌司較勁。鐵棒在黑暗中摩擦出金色的火花,忌司邪邪地笑著用勁抵回去,呼吸保持著原來的沉重。

  "嘁。"段昱浪抽開鐵棒向後跳了一步,"好小子,力變大了不少啊。"

  "那當然,我可是K。"

  段昱浪望著忌司溫和地笑著,冬日裡的寒氣仍然冷得逼人。

  "走吧。"忌司和段昱浪並肩走著,流雲涉只有零星的幾家還亮著燈,裡面傳來嘩嘩的麻將聲和電視一高一低的廣告聲。每扇窗戶都關得嚴嚴實實,有的窗縫還塞著舊報紙,玻璃上凝結著厚厚的水汽,順著窗沿線滴下。

  "等下小心。"

  "嗯,不過是'白'而已,沒事的。"

  午夜霧濛濛的,流嵐在地面浮動,被走過的兩人打散,推動開巨大的豁口。

  外面又下起很大的雪,在碼頭倉庫撲簌而下,夜裡的河面還是那麼平靜。

  噯,如果你知道未來025裡有人等你回來,當初你還會回到"紅"嗎?

  明天到我家來吃團圓飯吧。

  安格看完段昱浪的短信時,夕陽已經完全沉入地平線,只剩下最中央的金紅,暮色從四處如同垂下的線體,密集的增厚了夜的陰影。安格側過身轉進斑馬線,新刷上的白色油漆厚厚的,在腳下墊起別樣的觸感。

  呼吸忽然縮緊,心跳漏了一拍,之後的跳動全然沒了感覺。安格腦袋一陣發麻,看到從對面緩步悠閒走來的紅發少年,已經無法再煞住腳步改變方向了。她彆扭地行走著,對面的少年頭頂上亮著綠色的人形燈,他垂著眼瞼看著地下,乍看像閉上了眼無所畏懼地穿越馬路。輪廓和線條似乎沒有太大的變化,只不過左臉上隱隱地可以瞧見擦傷。

  安格視線移到別處,明明沒有注意的焦點卻固定在空蕩蕩的一處,少年暗色的身影從眼角緩慢地移動過去,倒是自己的步伐走得越來越急越來越快。隔著橫亙的空氣少年與她交錯過去,暮色終於四合。

  她歎了口氣,在原地站了會,黑暗中隱匿的塵埃被燈光逐個點亮,入夜的塵寰反而變得比白日更加吵鬧。

  怎麼心裡又難過起來。

  夢裡夢見了夢裡人。

  夢裡人說,為什麼我又夢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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