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洶湧(27)_鐵頭

二十七

　　那麼王老師呢！我又開始幻想起她來，這個不配當老師的人應該怎麼辦？我昨天親耳聽見她罵學生的爸爸是混蛋，她沒有指名道姓，她只是說，咱們班，有些同學的爸爸我看就是混蛋，說什麼自己就一個孩子，平時在家裡嬌生慣養……現在誰家不是一個孩子，誰家的孩子不是嬌生慣養的，你家的孩子是皇帝麼。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火氣，這有什麼可發火的呢！可能我猜，她本來就是這副德性的。

　　透過前面的窗戶我能看見操場，有幾個初三的學生坐在一棵樹下面正打著撲克，我知道他們的把戲，誰輸了誰就鑽進老師的車棚，給老師的自行車放氣。沒人管他們，老師也不敢管，他們群毆過學校的領導，這我是看見過的。我看見那個叫孟軍的初三年級的學生站在他們的旁邊，他沒有跟他們打撲克，而是看他們玩，他的手裡拿著一個飲料瓶。學校裡沒有不知道這個人的，他就是這個學校裡面所有壞學生的頭頭。

　　下課的鈴聲響了。

　　每個教室的門都被拉開，學生們悠著他們的胳膊走出教室，因為是剛剛開學，學校還沒有要求學生們在下課的時候必須走出教室，所以留在教室裡面吵吵鬧鬧的學生很多。我看見王老師夾著課本走出教室，她穿著帶跟的皮鞋，那鞋子走起路來當當地響。王老師看也沒看我一眼，就朝辦公室那邊走去。我拎著書包走進教室，我知道他們在看我，我已經把頭垂得很低了，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右肩膀靠著牆，我一動不動地趴在那裡，我就是不想讓他們看見我的臉。

　　我趴在書桌上看起來像是在睡覺，其實我怎麼能睡得著呢？我的腦子裡面亂糟糟的，所以幻想起來的一些事情也就變得越來越荒誕了。最後一節沒有課，是自習，這讓我稍稍安心了些。我趴在那裡等待著放學，但是後半節課的時候鄧老師走了進來。鄧老師說，睡覺的都別睡啦，都起來。我以為是在說我，但我睜開了眼睛才發現，教室裡面已經趴下了一片。今天的太陽很好，初秋只有早晚的時候才涼，白天的時候還是很熱的。

　　鄧老師說，剩下來的時間裡大家自由捐錢，還是讓班長收一下吧！吳亮你收一下，嗯，你拿張紙，把人名和錢數記下來。

　　吳亮從前面第一排開始收錢，這讓我幾乎無法忍受，我的兜裡連一毛錢也沒有，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坐在凳子上就像是坐在一團火上，我恨不得在地上找一個縫鑽進去，在眾目睽睽之下不給我的同桌捐錢，這幾乎讓我發瘋。我恨黃毛和王福東恨得咬牙切齒，真是恨不得拿一把大鐵錘砸扁他們的頭，他們太可恨了。我坐在那裡眼巴巴地望著吳亮，看見他離我越來越近，窘迫和氣憤折磨得我直想哭。回想當年的我，簡直就是一個小女生，動不動就想哭，真是讓人羞惱。

　　吳亮把那張簽了名的紙放在秦薇的桌子上，他向我要錢。我沒有錢，所以我只能艱難地沖他搖頭，我低聲告訴他，我的錢丟了。

　　你說什麼？吳亮沒有聽清。

　　我說，我的錢丟了。

　　吳亮說，哦。吳亮仔細地看我的眼睛。

　　我把臉偏向了牆的那邊。

　　吳亮拿起那張紙離開了，他把紙放在了我後面的桌子上。我偷著看了鄧老師一眼，看見他摘下了眼鏡，正站在那裡無聊地揉著眼睛。〖LM〗

　　八、毒蘑菇

　　做好晚飯後我走到衛生間裡照鏡子。我在鏡子裡面久久地端詳著自己的臉，我希望那些紫色的皮膚可以馬上就恢復正常，但是那不可能。我只是不想讓家裡人看見我的樣子，讓他們知道我被別人欺負了而已。我爸下班回家時並沒有看我，他只是與我說著話，他的眼睛像是一束手電筒的光，那束光亮滑過黑暗直接貼向了鐵蛋兒。我爸是在與我吃飯的時候才看見我的眼睛的，他嚇了一跳。他說：

　　張健，你的眼睛怎麼了？

　　我躲閃著他的目光，輕描淡寫地告訴他，沒怎麼。

　　我爸呵斥我，快說！怎麼了？

　　我沉默不語。

　　我爸追我，跟人打架了是不是？

　　我還是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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