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陽光穿透畢業的日子 | 上頁 下頁 |
一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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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時流淚的季節,海邊的雨季,天也流淚。 為了延長相處的時間,我訂的後天的火車票,也就是說還有兩天才走。公子潤說要帶我去角山轉轉,彌補他十根火腿腸的遺憾。 把最後的行李托運,外面飄起了濛濛細雨。托運站在男生宿舍的天井裡,我撐著傘往外走的時候,碰見了三爺,「托運完了?」 「托運完了。」 「公子在樓上呢,你不去找他?」 「不去了,還有東西沒拿,中午再說吧。」 他點點頭,擦肩而過。 男生宿舍門口沒有四舍那麼誇張的臺階,但有一條路柳成蔭的路在舍門口鋪展開來。細雨之下,綠蔭更濃,柳絲更豔,一陣風來,纏綿不絕。 回頭看看四舍,我扶了扶肩膀上的小書包,那裡有所用值錢的東西,宿舍鑰匙已經交給管理員,從此無緣再在這裡住。多少離愁別緒,都在這時候湧起,但人總要往前走。離開這裡,還會走進下一所大學,然後不斷地重複相聚和離別。 我撐起雨傘走進柳絲綠蔭中。這把傘還是我和公子潤一起買的,白底有紫花。當時,公子潤說:「你適合紫色和白色,正好配你。」 那時,是大一的下半學期。 火車十一點半準時開動,我發出一條短信:「我走了。」關機,不再聯絡。 月臺一點點地向後移,越來越快,那些熟悉的觸手可及的景物很快變成一條模糊的影子飛馳而過……就如我這四年,抓不住,留不下,算不出……淚水瞬間傾瀉而出。 在人聲鼎沸的車廂裡,沒有一個人認得我,知道我,懂我。 我得以號啕…… 坐了一天的火車,晚上回到家,老媽說有同學打電話找我,讓我回來就打過去,電話號碼我知道。應該是公子潤吧?楊燃天沒有這麼彎彎繞。 我沒有打,順便告訴老媽,不管誰找我,一律說我不在,出去旅遊了。後天我就去北京上班了,在家好好陪陪他們,別人就算了。 老媽的表情很怪,說是欣喜又算不上,說是擔心好像還不夠。算了,大人的心情也不好猜,我伸個懶腰,哭了一路,乏了,睡覺吧! 睡意朦朧的時候,我聽見家裡電話響,老媽的聲音從客廳隱隱傳來,「嗯,到了。……她說她不在。你是誰啊……」 這老媽,怎麼拆我的台? 我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才想起忘了開機。打開手機,不一會的功夫,蹦進來五六條短信,都是公子潤的。要我回電話,問我為什麼,然後道歉,說他喝多了,最後說這樣也好,大家都冷靜一下吧!最後一條的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正是我睡覺後不久。 陳總果然守信,沒有對老娘老爹說我離職的事情。稍事休息,藉口上班,我再次背起行囊奔赴北京。 窮家富路,我還沒有獨立到可以自己掙錢,也沒有彆扭到不肯花父母的錢。所以這次來北京,荷包裡裝得滿滿的。一部分是上學時攢下來的錢,還有出去打零工掙的,還有相當大的一部分是爹娘怕我在外面吃虧硬塞給我的。即便如此,想起接下來的半年將會顆粒無收,手還是緊緊地捏住了包包。能少花就儘量少花吧! 考研的書裝在箱子裡了,沉甸甸的,先報了一個複習班,包住宿,算是初步有個落腳的地方。一天二十五塊錢的住宿,不能算是便宜。我和其他有長期奮戰打算的研友開始了漫長的找房之路。 其實也不算長,到北京的第三天我就接到公子潤的電話,總不能老關機吧?我想起以前自己給謝亦清打電話的狀態,有些戚戚。 「你媽說你到北京了?」公子潤的聲音有些不清楚,好像感冒了。 「你病了?」說好一年後見,只是一個電話,心裡就刹不住閘。 「沒事。畢業那天……」 「算了。不用提了,理解。」我打斷他的話。 「我明天晚上的火車,去河南,要待一年。你有事可以找常沛,他會幫你。」公子潤交代著。 「嗯。」 「你現在住哪兒?」 「我,好像是國圖這邊,我在這裡報了一個考研班。上課就在國圖音樂廳,條件挺好的。」 那邊有人笑,「你總不會虧待自己,睡覺也很舒服?」 「是啊!」我樂出來,「不過現在習慣了,已經不要緊了。」 「嗯,那就好。」公子潤頓了頓,「其實,唉,算了!」 他欲言又止,不知道想說什麼。 天色已晚,我掛掉電話,嘴角咧了起來。唉,叫我怎麼忘了他呢?那個約定是不是太蠢了! 在床上輾轉了一夜,我糾結於一個問題:要不要去河南找他呢? 第二天一早,看著精神抖擻、信心百倍的研友們,那點兒小女人的心思立刻被拋到九霄雲外。要充實自己,自己養活自己! 一天的課上下來,累得筋疲力盡,我萬分感謝自己鑽進了音樂廳的空調房,而放棄了大禮堂的吊扇——雖然那個更便宜。但以我偷懶的個性,會不會因為省下這點兒錢,而畏難地放棄整個考研計畫,都是不可知的。 拎著沉重的書包,幾乎都要拖到地上了,我一步一步地邁出音樂廳。 北京的初夏明亮乾淨,六點多了,陽光依然耀眼地投射在國圖對面的大廈上。白瓷磚反射著夕陽,挑逗似的撩撥著國圖樓頂綠色的琉璃瓦。 我習慣性地望遠,不遠處的過街天橋是我在眼睛的助力下能看到的最遠的風景。然後…… 「累嗎?」有人接過我的書包,就像臨畢業那幾天一樣,每天把我的書包放在自己肩上。 我傻在那裡,費了很大的勁兒才轉過自己的眼珠,「你,你怎麼來了?」 「我要早西客站上車,正好就在這附近,所以過來看看,看能不能碰到你。」說話間,已經沒了往日的張揚,似乎這一場畢業也把他的什麼帶走了似的。 「什麼時候來的?」 「下午。吃飯了嗎?」 我搖搖頭。他看了看表,「我看天橋對過有個成都小吃,去吃點兒吧,然後我送你回去。」 他手裡拖著一隻拉杆箱,那一瞬我覺得我們兩個都是來北京打工的鄉下人,有點兒好笑又有點兒可憐。「去西客站容易堵車,我陪你去吧。到那附近找點兒東西吃,晚了誤了車就不好了。」 他點點頭,帶著我打了一輛車,「公司給報。」 那個公司,不提也罷。 吃飯,進站,我們一直都相對無言,彼此都變得很陌生,也很客氣。直到開始檢票了,我拉著他的衣角:「總算也讓我送你一回。」 這句話好像觸動了什麼,他苦笑了一下,抬起我的下巴,低頭吻下。 這個吻,等了很久很久,久得我以為自己再也等不到了時,它來了。 「如果有更好的,你可以不用等我。」放開我,公子潤低低地說,「但我等你一年,我一年後回來找你。」 有人說男人的話不能信,除非豬能上樹,可是,我信。因為女人總相信男人是那種天生能爬樹的豬。 公子潤拎著行李走開,我的唇上留著他的味道、他的摩挲,哪裡會有更好的呢? 公子潤走後不久,一天中午,我剛下課打開手機,正翻著有沒有他的短信,打進了一個陌生的號碼。我接通之後竟然是熟人——常沛。 「孟露?上課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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