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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聽說我在北京,他立刻說了句:「我在×××旅行社。」我知道那家旅行社,國字頭的企業,很好。

  我心裡驀然一沉,在我摔掉電話之後,你在哪裡工作與我有何干係?普天之下,比你有錢有權的男人不知幾何,如果這有助於改變什麼,那我就不是我,你也就不是你了!可是,我們竟然不約而同地以此作為開場白。難道這就是現實?

  拿著電話我不知道說什麼,終於無聊地說:「我在這裡實習。」我說過,我從來不是一個計較的人,公子潤說我很隨和。

  「那很好。在哪裡?」他終於記得問我地址,似乎不太壞。

  我一邊報地址,他一邊窸窸窣窣地記下。本來還要告訴他我的手機號,想想終於作罷。

  打完電話第二天下班以後,謝亦清就過來了,帶我去了動物園旁邊的仙蹤林,大家都揀些無關緊要的話說。

  我發現自己開始沉默了。

  謝亦清似乎卸掉了什麼重擔,神色輕鬆地講著帶團的經歷和掙錢的技巧,甚至說到了團員們給他介紹的種種賺錢的行業。我聽出他有創業的想法,但是這又如何呢?不一樣是辛苦勞累嗎?我看不出任何區別,只看見他白皙的臉愈發蒼白,尖尖的下頜越發尖銳,就連原來嬰兒肥的兩腮都深深地陷了下去。

  「你瘦了。」我突然冒出一句話,打斷了他的眉飛色舞。

  他愣住,我亦愣住。

  這是句很曖昧的話,通常用來表達關心,但我卻想的是另外一層意思,一層不打算說的意思。

  「還是胖點兒好。」我趕緊加上,試圖淡化自己本意中的刻薄。

  他摸摸臉,半晌才說:「是嗎?沒,沒太注意。」

  我本來想告訴他「君子不重不威」,我本來想刻薄他「你現在變得和電視裡的奸賊一般」,但聽了這句話後卻突然截住了,聽著他口氣裡的辛苦……算了吧。

  他喝了口酒,「出來太久了,習慣了。」他按按臉頰深陷的大坑,「我四年……沒回家過年了。假期是旅遊的旺季,回不去。」

  「是很辛苦。」

  「那天你來,嚇了我一跳。知道你直來直去,可不知道直成這樣子。」

  「我知道,我不夠含蓄。」我一直很期待能和他討論一下那天的情況,但是真的碰到了,卻不願再提。是不是女人都是這樣反復無常?

  「沒想到你能為了我進北京……真沒想到。那天,你說要回家,我,我以為你不想來北京了。」

  「是嗎?」我斟酌著,因此你決定分手,毫不留戀地分手?這大概就是薄情吧。幸虧那天沒跟你有什麼,若是真有了,還不知怎樣後悔。

  我謝天謝地,謝謝祖上積德,在關鍵時候讓我想起了那句話——始亂之,終棄之。太容易到手的東西,他不會珍惜。

  我把菜推到他面前,完全是公子潤帶給我的習慣。他吃得比我多,又是個漏嘴子,菜盤越近越好,不然桌子上肯定是一片狼藉慘不忍睹。

  謝亦清停了一下,說:「當導遊的時候,都是客人們一大桌,我和司機一小桌,菜就那麼點兒,好也好不到哪兒去。團員有什麼事隨時就把你叫過去,如果有孩子,你還得先幫著人家看孩子,等你吃的時候,大家都吃完準備走了,根本吃不上什麼。唉,四年了,都是照顧別人!」

  「嗯,我在學校也接過地陪,見到過全陪,很辛苦,什麼都得操心,累得不行。」

  「你也做導遊?怎麼沒聽你說過?我以為……呵呵。」

  「我在的城市就是旅遊城市,沒道理不做導遊啊!不過,我不常做,給老師和朋友搭把手而已,不像你這樣。」

  「嗯,其實導遊也是掙的辛苦錢。這個行業現在競爭很激烈,也不規範。我打算撈到第一桶金之後就轉行。」

  「轉行?」

  「對,我想做國際貿易。」謝亦清說起這些事的時候,神色是我從沒見過的凝重與嚴肅,整個人甚至都閃閃發光,「北京是個很不錯的口岸,而且笑純的爸爸有很多關係。我們不需要去開拓市場,他們有很多現成的業務。」

  「等等,開一家進出口公司……有很多限制吧?」我約略知道一些,不知道他哪兒來那麼大的野心。

  謝亦清說:「沒關係,我們可以掛靠在一家大型進出口公司下面做自己的業務。我剛和笑純的爸爸談過,他很支持我們創業!」

  「你……剛談過?」我聽到自己在乎的內容。

  謝亦清愣了一下,場面突然安靜下來。

  隨即,他有些磕巴地說:「嗯,我見過……」

  我揮揮手,自嘲地笑了笑,「沒什麼,我覺得你的想法不錯。不過我不懂國際貿易,英語也不好,可能幫不了你,但咱們是同學嘛,總是支持你的!」

  一下子,我們的關係從男女朋友就退到了同學,如此的輕而易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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