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殘骸(38)_張塵舞

三十八

　　淚的心一陣緊縮，收拾的動作停了下來，但很快又繼續忙碌著。

　　「哦。知道了。以後有空我會去你老家看望你的。」她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人生總是有別離的，不是嗎？

　　天黑了，窗外各家亮起的燈火像貓的夜眼，詭異得不可敘說。窗簾上有緩緩移動的人影。幾縷悠閒的雲從月亮下緩緩移過，飄得不見蹤影。遠處，偶爾傳來幾聲喇叭的聲音。

　　我要離開了，我要重新生活。霜兒，給你帶來痛苦真的很對不起，請好好生活。安城，好好生活。

　　夜漸漸深了，一切都突然變得死寂沉陰，唯一能夠聽到的，似乎只有寂寞與憂愁的竊竊私語。淚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於是乾脆坐了起來，端坐在鏡子前面，她看見自己的臉平靜而細膩柔滑，看上去似乎找不出任何傷心的痕跡，仿佛從來不曾難過過。牆上壁燈裡發出的銀粉色的光線，依然蛋清一樣地滋潤與迷人。淚的眼睛迷蒙了，她的手在自己的臉上游走了，很寂寞的姿勢。

　　安城，是我先放棄你的，所以，以後無論我怎麼樣的傷心難過，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請不要再為我難過。我放棄了你，我徹底地放棄了你。

　　鏡子中女孩的臉就像是一株即將凋謝的花一般似乎早已經倦怠。

　　快上課了，還是沒有看見淚的身影，安城不停地向門口張望著，真是奇怪，淚今天怎麼到現在還不來？第一節課都快完了。她雖然經常遲到，但是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遲過。安城看著講臺前牆壁上大大的掛鐘，已經快到九點半了。

　　下課鈴終於響了，淚還是沒有來，安城沉不住氣了，他想起昨天等他交了試卷出來，剛好看到林霜和淚坐上計程車。他站在走廊中遠遠地看著她們，霜兒正好回過頭朝他這邊看了幾眼，然後計程車便載著她們揚長而去。他有些懊惱，他一直不明白她們之間到底有著什麼特殊的關係，他對她們之間的那種微妙的關係捉摸不透。

　　第二節課的鈴聲響起來的時候，安城終於忍不住了，他抓起書包往外走去。林霜知道他一定是去找淚，想都沒有想，她站起來就跟了出去。走到門口的時候看見安城差點跟英文老師撞了個滿懷。

　　「抱歉，老師，我出去有點事情。」安城笑嘻嘻地對著朝他瞪眼睛的老師解釋著繼續往前跑。

　　「什麼事情啊？都上課了。」老師沖他的背影喊道。

　　「上廁所啊老師。」安城頭也不回地向前跑。

　　「你也要上廁所嗎？」英文老師瞪著眼睛奇怪地望著霜兒。

　　「哦……啊……哦，對啊，上廁所。」

　　當她跑下樓梯的時候，看到安城已經走到前面花圃了。她追上他，笑著問：「去哪呢？」

　　安城放慢了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笑嘻嘻地說：「我去哪裡還要跟你彙報嗎？那麼你又去哪啊？」

　　「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啊。」

　　「是嗎？你說這話會讓我以為你喜歡上我了。」安城面無表情地說。

　　「哦？你說這樣的話，我也會以為你愛上我了。」霜兒不動聲色地回復他。

　　安城冷笑了一聲，不再說話。

　　一中離淚的家裡並不是很遠，走路半個小時就到了。霜兒敲開門，開門的是個中年婦女，她驚訝地望著他們，問：「請問你們找誰？」

　　霜兒一時間以為找錯了地方，她探詢地問道：「程淚的家住在這裡嗎？」

　　「哦，是找淚的啊，她在。」

　　「我在。霜兒吧。」淚的聲音響起，霜兒看見穿著一件黑色毛衣和紅色格子裙的淚站在客廳的圓桌前，正沖自己盈盈地笑著，漆黑的長髮柔柔地搭在肩膀上。霜兒感覺到淚似乎是從另外一個時空中走出來的，周圍的一切都被她排除在外。

　　她淡淡地看了一眼霜兒旁邊的安城，似乎對他們的到來沒有一絲的驚訝。

　　「進來吧。」淚的口氣也是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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