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殘骸(37)_張塵舞

三十七

　　「你怎麼痛苦了？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為什麼突然會這樣？一切都不是我們的錯，不是嗎？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你現在又怎麼會痛苦了？你不是不喜歡跟我說話嗎？我現在遵照你的意思，我連看你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你還要我怎麼樣？」淚激動地喊了起來。

　　「哈，怎麼樣？你明明知道我喜歡安城，為什麼當著我的面跟他那麼親熱？你這不是分明要讓我痛苦嗎？而且，你是因為我喜歡安城，才故意要去跟他接近的吧？你就是要故意這樣跟我作對，因為你想要報復我，對不對？」

　　淚哀傷地看著她，搖了搖頭說：「霜兒，你錯了。我並不是因為你喜歡安城才要這樣做的，我很早以前就已經認識他了。我比你更早認識他，很小的時候，我們就已經認識了。」

　　「哈！」霜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淚無奈地看著霜兒緊閉的嘴角，不由得回憶起以前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原來那個時候，日子是那麼的快樂，天總是那麼藍，雲也是那麼白，她們在一起看書學習做遊戲，兩個人的身影就像兩隻美麗的蝴蝶一樣在學校和街上飛舞……

　　「淚，你還記得這棵樹嗎？」霜兒又問道。

　　「記得，怎麼會不記得了呢？」淚想起那天，天氣很晴朗，當她的心情不是很好的時候，霜兒拿著一把小刀，拖著她來到操場上，陪她在操場邊的這棵法國梧桐樹下一直呆坐著，坐了很久很久。霜兒認真地對她說：「來，我們一起刻下我們的名字，我們會像這棵樹一樣成長的。長大以後，我們永遠會在一起，我們要一起上班一起下班。」然後，她們很虔誠地刻下彼此的名字，心裡感覺永遠不會分開一樣。從此，在她們的心中有了一棵共同的樹，那棵樹上有她們共同刻下的名字。每當她們心情不好的時候，去那裡坐一坐，什麼話也不說，拉著手，彼此笑笑，就感覺自己好幸福。

　　「霜兒，其實跟以前相比，還是以前的我幸福一些，真的。」淚轉過臉看著霜兒，她的眼裡已經微微有些淚花。

　　「是嗎？我看你現在一副很幸福的樣子。可是我都要瘋了，你知道嗎？」霜兒看著淚，沖她笑笑，淚感覺到她的笑很苦澀，她一時被這種苦澀所震撼了。

　　霜兒說：「淚，今天是我的生日。十七歲的生日，我長大了，對嗎？」

　　淚沉默了一會，抱歉地望著她說：「可是，霜兒，今天我沒有帶禮物。」

　　霜兒笑了笑，她伸手把淚拉了過來，說：「閉上眼睛。」

　　淚閉上了眼睛，她感覺霜兒把什麼東西套在她的脖子上，睜開眼一看,是個碧綠的玉墜。淚握在手心，那絲隱隱約約的涼意仿佛浸入了心底。淚詫異地問道：「為什麼？應該是我給你禮物才對。」

　　「淚，以前是我對不起你。可是，我心裡就是攔不住對你的那種……說不出來的怪異的感覺，看到你我會痛苦。你就像是我身邊的一顆定時炸彈一樣，隨時會炸毀我的一切，包括我的家。因為我無法消除這種感覺，所以我總是痛苦。而且，安城，看到你們在一起也時時刻刻地提醒著我的痛苦，我是真的喜歡他，可是，你搶走了他。我無法再這樣生活下去。」霜兒哀傷地看著她，淚抬手想拭去霜兒的淚，霜兒躲開了她的手，然後蹲下身體把頭埋進腿裡哭泣著，「淚，求求你了，我真的不想再看見你了。看到你的每一秒鐘都在提示著我父親的背叛，我恨他！我恨你的媽媽！我也恨你！求求你了，在我的面前消失吧！求你看在以前我們感情的分上，你離開吧！好不好？好不好啊！」霜兒開始號啕大哭。

　　淚忍住眼淚，使勁地握住那塊玉，定定地望著哭泣得幾乎抽搐的霜兒輕輕地問道：「霜兒，真的要這樣嗎？一定要有一個人離開嗎？」

　　霜兒依舊把臉埋在腿間哭泣著，像寒風下赤裸的小鳥，微微發抖。

　　淚握著那塊玉慢慢地蹲了下去，她的喉嚨裡像卡著一根堅硬的魚刺，難受至極，說不出話。當她抬起頭的時候，也是淚流滿面，她說：「霜兒，這是我最後一次讓你。真的！你記住，這真的是我最後一次讓你了。以後，再也不會了。」她站了起來，握著那塊玉轉身沖進雨裡。

　　「淚！」霜兒抬起哭泣的臉，無聲地喊了一句，她知道淚一定無法拒絕自己的。她早就知道，她是那麼瞭解她，儘管她的臉上還掛著淚水，可是笑容卻已經浮現出來了。

　　淚在雨中奔跑著，心裡刀割一般，心早已經撐不住了，她知道霜兒的目的，她清楚地知道她是要讓自己離開，可是自己偏偏無法拒絕她。她邊跑邊想：也許，離開才可以更好地做自己，從此以後，不會再為任何人考慮，心裡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因為那個地方，再也沒有值得自己牽掛在乎的人。所以自己可以為所欲為。

　　回到家，渾身透濕的她對章媽說：「我要去北京，跟我一起走好嗎？」

　　章媽嚇了一跳，叫道：「怎麼濕成這個樣子？沒有坐車回來嗎？」淚沒有說話，章媽愣了一會，怔怔地問，「要去北京啊？」

　　「嗯。」她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我過幾天就走。」她說。

　　「可是，我不能跟你一起去了。正準備等你回來告訴你，我的女兒今天打來電話說她爸爸生病了，我得回去了。我已經打電話跟你媽媽說了。」章媽很抱歉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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