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殘骸(39)_張塵舞

三十九

　　「淚，今天為什麼不去學校？身體不舒服嗎？」安城沖過來抓住她的胳膊問道。

　　「嗯，是的。大概是淋了雨，所以身體有點不舒服。」

　　「下雨天還亂跑什麼呀。」安城有點焦躁，「有沒有去醫院？不要感冒了。」他一臉的關切。

　　這時，章媽沏了一壺茶端了出來，沖他們很客氣地笑了笑說：「喝茶吧。你們是淚的朋友吧？知道她要走了，所以來告別的嗎？」

　　「走？告別？去哪裡？」安城很吃驚，轉過頭看著淚。

　　「是的。我要走了。」淚端起茶壺拿起旁邊的小杯子，慢慢地斟著茶，「章媽，你先去忙吧，我來招呼同學就可以了。」她對站在一旁的章媽說。

　　「哦，好的，那我就先出去買菜，你們聊啊。」章媽拿著菜籃便走了出去。

　　淚沖霜兒笑了笑說：「她是我家請的阿姨，我母親請來照顧我的。」安城的眼睛裡滑過深深的悲傷：「為什麼要離開？」他關切的眼神讓淚想掉淚，但她使勁地忍住了，說道：「是的。要去北京讀書。」

　　霜兒移開目光裝作打量天花板，沉默不語。

　　淚的這句話讓安城渾身一震，他的眼睛似乎在刹那間就變得乾枯而無神：「為什麼？淚，為什麼突然說要走？不是好好的嗎？不是說要跟我一起考同一所大學的嗎？為什麼突然要走？」

　　「因為我的媽媽，她的事業在北京發展，所以我要去她那裡跟她一起生活。」淚那雙幽藍漆黑的眼睛裡面有著濕潤的東西，她深深地望著霜兒說，「霜兒，我會在北京好好生活，我會努力忘記以前。等到我們再次見面的時候，大家一切都會好的。」

　　霜兒的眼淚掉了下來，她說：「對不起！」

　　淚給她一個微笑，拍拍她的頭說：「我會給你寫信給你打電話的。以後要好好過哦。」　

　　安城默默注視著淚，淚如女神一般聖潔地微笑，冰冷而堅定得讓他害怕。他期待她會跟自己說點什麼，可是淚的目光不再掠過他的臉，他感覺自己的心一點點下沉下沉。安城有種很受傷的感覺，於是，目光變得咄咄逼人而肆無忌憚的，他注視著淚的眼睛，他一字一句地說：「淚，我、喜、歡、你。」

　　淚的目光很茫然地停留在他的臉上，說：「我是因為霜兒才接近你的。因為霜兒喜歡你，所以我才要接近你的。」

　　霜兒驚愕地看著她，「淚，你在說什麼？」

　　淚認真地看著安城的眼睛說：「是的。我是因為霜兒，因為從小我就嫉妒她，嫉妒她的成績比我好，嫉妒她有著幸福的家庭，我嫉妒她的幸福，嫉妒她的一切。所以她喜歡的東西我也要去喜歡。」

　　安城心裡像有幾十把刀在翻攪著，他感覺自己的心很痛，很難受，很失望。他不敢置信地搖著頭：「你在胡說著什麼？你在胡扯！」

　　淚靜靜地看著他，不再說話，他立刻被她的這種平靜如海水般的目光所淹沒了，那海水裡面是暗流洶湧，終於他啞然失笑，說：「程淚，我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麼，所有的我都不管，我們是朋友不是嗎？雖然這次你讓我受到了傷害，但是我並不會因為這個而怪你的。我的手機號碼，一直不會變的。如果你真的無法留下來的話，以後，當你記起我的時候就給我打電話。」

　　他站了起來，看著她們，有些嘲弄地笑笑，說道：「我先走了，不打擾你們好姐妹、好朋友的交談了。」走到門口，安城突然又停下了腳步，轉過頭對她說，「淚，其實離開去新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對你來說也許會更好。走的時候，如果你願意，我去送你。」雖然嘴上說不在意，可是他英俊的臉上分明存留著悲傷劃過的痕跡，乾燥的眼眶裡，是鹽水的味道。

　　屋裡只剩下霜兒和淚兩個人了，霜兒站了起來走進淚的房間。她走到桌子旁邊，拿起放在桌上的畫紙，呆呆地看了一會，「淚，上面的安城，似乎有著不同的年齡階段。」她奇怪地望著淚，問道。

　　淚笑了笑，「是啊！我說過，我比你早認識他的。」

　　霜兒放下畫紙，她看到一根插在書縫裡的糖葫蘆，驚訝地問道：「你還收藏糖葫蘆嗎？買了為什麼不吃？」

　　「這個糖葫蘆，是安城買的。他是第一個送糖葫蘆給我的人。」淚淡淡地說。

　　霜兒猛然轉過身，提高聲音質問道：「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想要告訴我你是多麼偉大嗎？兩個人的感情那麼好，卻為了我而放棄他？別噁心了好不好？」

　　「霜兒，我明天就走了。今天，別再跟我吵架了好不好？」

　　霜兒沉默了，她生悶氣般地坐了下來。思考了一會，她抬起頭看著淚，聲音像是被放在冰箱裡冷凍了，僵硬、寒冷：「淚，其實我考慮過了，就算沒有安城，我們兩個也必須要有一個離開。這樣我們才能更好地做自己，我才可以不用那麼的神經質。我為我的父親而感到恥辱，但是並不同情你的母親。對於你，我是一種很複雜的感情，我們在一起的話，我害怕自己會忍不住傷害你。所以，離開，對你來說是最好的選擇。我們無法做陌生人。離開以後，或許我們都會有轉變的。也許等很久以後，我們可以很坦然地面對對方。但是現在，我無法承認接受你這個妹妹。」

　　霜兒第一次在淚的面前用了「妹妹」這個字眼。

　　「明天，你走的話，我不會去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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