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殘骸(32)_張塵舞

三十二

　　淚從章媽手裡接過臉盆，放到凳子上，開始洗臉。她洗得很慢，不時地停下來，低頭注視著臉盆裡的水。水面上，映出一個女孩子的影像，披散著長長的黑髮，臉上有明顯的傷痕，漆黑的眼睛裡露出淒涼的微笑，望著她。淚長久不動地注視著她，她伸出手撫摩著臉上的傷痕，盆裡那個女孩子在同樣地用手撫摩著自己的臉。淚靜靜地注視了一會兒，緩緩地伸出一隻手，放進臉盆裡，水慢慢浸到手腕處，她在水底下看到自己的手。那個破碎的微笑在動盪的水中閃來閃去。「淚，沒有人可以傷害你，除了你愛的人。」她閉上了眼睛，臉上很疼很疼。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淚對著鏡子打量著自己的臉，臉上除了一些傷痕，已經不像昨天那麼紅腫了。

　　她背著書包抓起桌上準備好的蛋餅，叫道：「章媽，我走了。」

　　走到學校門口的時候，遠遠地就看見了安城。安城正靠在學校大門前，往路邊的方向眺望著，似乎在等人。她停住了腳步，估計安城是在等自己，一定是為昨天的事情。淚甩甩頭髮，毫不猶豫地往前繼續走去。

　　安城依然靠在那裡，直到她走到他的面前。

　　「來了？」他問道。淚默默地看著他，沒有吭聲。

　　「為什麼搞成這個樣子？」他望著她臉上的傷痕，感覺很心疼。

　　「你等在這裡，就是為了質問我批評我嗎？」淚的目光尖銳地迎視著他，這種目光讓他的喉嚨縮緊了。安城一把捉住淚的胳膊，目光迷離地望著她，聲音有些戰慄地說：「為什麼你非要這麼尖銳呢？為什麼你要對我這樣呢？你已經分不清一切了，對於真正關心你的人，你一定要這麼冷漠地對待他嗎？你知道你昨天的衝動嗎？」

　　「衝動？夠了。」她掙脫他，低低地對他說，「你是來為你的花落妹妹出頭的嗎？」

　　安城激動地對她嚷道：「你為什麼這麼不瞭解我呢？我來不是為了幫什麼人出頭的。你知道嗎，昨天被你打了的那兩個女孩，今天她們的家長都來了，花落的父親，他也來了。他們正在校長室裡要求校長嚴肅處理這件事情，校長對他們的憤怒感覺很為難呢！」

　　淚怔怔地看著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安城擔憂地看著她，喃喃地說道：「怎麼辦呢？淚？要不，今天別上學了吧，我帶你出去玩，我們一起蹺課去！等這件事情完結了以後再回到學校怎麼樣？」

　　「不，我沒有錯。我為什麼要逃？」淚掙脫他往校園裡跑去。

　　安城愣愣地望著她的背影，心底的擔憂燒得他腦袋都昏了。早上他來到學校，剛好在門口看見花落父親的車，他帶著花落從車上走了下來，安城走上前去跟他打招呼，對著他喊「叔叔」，可是花落父親只是冷眼看了他一眼，鼻孔裡哼了一聲，就帶著女兒往校長室裡走去。安城感覺不妙，忙趕了上去，笑著追問，「花落啊，為什麼帶著叔叔來到學校？有事情嗎？」

　　花落怯怯地看了他一眼，低聲說：「不是我說的。是被打的那女孩的媽媽打來電話告訴我爸爸的。」

　　真是為淚的事情來學校的！安城呆住了，他立刻跑上前攔住花落的父親，強笑道：「叔叔，昨天的事情能不能就這樣算了？事情搞大了有什麼好處？對吧？」他一臉期待地望著花落的父親。花落在一旁怯怯地望著安城，然後低下了頭。她父親的臉上帶著一種富人固有的權威性的壓迫感，冷冷地盯著安城說：「你就是這樣對待花落的嗎？她從小跟在你身後，對你像親哥哥一樣，你就是這樣保護她的嗎？讓她這樣受人欺負！以至於晚上睡覺都會做噩夢哭醒。你怎麼能這樣對她？她是我最最親愛的女兒，我不會讓人這麼欺負她。」

　　「可是叔叔，是她先惹的別人……」安城仍然掙扎著想要說服他。

　　花落父親用一種很奇特的目光打量著他，他的目光裡面充滿了失望，他的這種目光讓安城感覺無所適從。他冷冷地沖安城說了句：「我們一家白對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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