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殘骸(27)_張塵舞

二十七

　　「什麼？離開？去哪裡？你這是什麼意思？」安城不解地問道。

　　「沒有什麼啦。」淚搖搖頭，說，「安城，今天我們一起去吃肯德基好不好？」

　　肯德基裡的生意似乎永遠都那麼好，望著正在排隊的安城，淚的心裡突然特別安靜，她想起自己小的時候，路過這裡，望著裡面跟父母一起吃著雞翅漢堡的小孩子，感覺他們特別幸福，回到家便會問媽媽為什麼自己沒有爸爸帶著去吃肯德基，可是每次問的時候都會招來母親的痛駡或者一頓打，漸漸地，關於「爸爸」這個名詞便漸漸在腦中消失。對自己來說，爸爸這個名詞就是災難的化身，會招來責駡和挨打，還有母親的眼淚。

　　淚選擇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她喜歡坐在靠窗的位置，透過一層玻璃看窗外。淚側過頭，便在玻璃上看見了轉向自己的一張臉。漆黑的眼睛，沒有表情的憂傷。

　　看到安城端著漢堡雞翅可樂笑眯眯地朝自己走來，淚微笑著的目光似乎收不回來。安城，你知道以前我每天都會去看你打球嗎？你知道每天最快樂的時光就是在看你打球的時候嗎？我是在看你打球的時候突然長大的。安城，如果我的成長中沒有霜兒和你的話，我不知道我還能記住什麼。

　　回去的路上，安城給她買了一串糖葫蘆，淚笑眯眯地說：「安城，你是第一個給我買糖葫蘆的人。」

　　安城愛憐地看著她，這個女孩是如何成長的？她是在什麼環境下成長的？淚，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就算他是我最親的人也不行。

　　「淚，讓我當你的守護天使吧！」安城拍了拍胸膛，認真地說。

　　淚拿著糖葫蘆，笑了。

　　「安城，守護你的人呢？是誰？」

　　「我？」他受不了的樣子，「我一個大男人的，需要人守護嗎？」

　　「那你出生的時候就是大男人嗎？」淚問道。

　　「哦……那，小時候守護我的人是我的父母，長大了以後呢，該換我守護別人了。我決定守護著你。在空閒的時候呢，就偶爾去守護一下父母。」

　　淚被他的話逗笑了。安城癡癡地看著淚：「淚，你笑起來的樣子真好看，你自己知道嗎？」

　　「哦？是嗎？」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安城。」

　　「嗯？」

　　「你要記得你說的話哦，要守護著我。」

　　「記得。我要守護著你，不會讓你再感覺到寂寞孤獨。」

　　她笑了笑，很滿足。然後沖他揮了揮手中的糖葫蘆，背著書包往家走。望著她寂寞的背影漸漸融入人群，安城有種心酸的感覺。

　　淚，但願你的世界，以後不會再有悲傷。

　　一路上，淚看著手中的糖葫蘆，臉上露出幸福滿足的笑容。她沒有捨得吃，決定留住它，永遠。

　　第一個給我買糖葫蘆的人，我要永遠記住他，因為，他是第一個給我買糖葫蘆的人。霜兒是跟我一起成長的，是我的記憶，是我唯一的朋友，我願意為她做任何的事情。可是安城跟霜兒兩個，如果一定要我放棄的話，我會放棄誰呢？

　　淚望著手中的糖葫蘆，歎了口氣。她想起以前，霜兒帶著她去小吃店買零食的時候，霜兒告訴她這個是楊梅幹，如果是新鮮的楊梅的話，會很好吃。那個是橄欖，橄欖是在樹上結的嗎？霜兒說我要回家問我媽媽才能知道。跟霜兒在一起分享著那些零食的時候，淚感覺很愉快，她是跟霜兒在一起的時候才學會了微笑，那種她時常會掛在臉上的微笑，看起來甚至有些沒心沒肺的笑。那時候的她不知道是羡慕霜兒的幸福，還是眼饞她的幸福，所以她只好微笑。她就這樣學會了微笑，雖然很多時候自己並不開心，可是她依然在笑。這樣掛著笑才可以安慰自己，天空似乎也有了陽光的燦爛。

　　她想，也許自己會一直就這樣了，只能看著別人幸福。但自從她遇見了安城，幸福的味道就在她身邊彌漫開來，淡淡的很清新卻又抓摸不到。

　　霜兒也是喜歡安城的。雖然淚不明白霜兒對安城是不是真的發自內心的喜歡，但她知道，霜兒希望她自己可以擁有安城。

　　可是，霜兒啊，我是真的喜歡安城啊！

　　可是，霜兒啊，你明白嗎？我又是那麼依戀著你，就像小時候牽著媽媽的手在人流中走動，我怕一撒手就會沒有了方向，怕一不小心媽媽就拋下我不再帶我回家。

　　霜兒啊，我該放棄誰？

　　當淚在樓下看到那個男人的時候，心裡非常吃驚，但她臉上並沒有表露出什麼，她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學會了用面無表情的臉來掩蓋自己心中真正的感覺、真正的想法。那個男人定定地注視著她，眼前的女孩雖然臉上是閑然淡定的神情，但是骨子裡卻有著蓬勃而神奇的生命力。她和她的母親一樣，眼睛幽藍，只是她的眼睛裡比她母親多了一種叫人捉摸不透的冷靜。她瞥了他一眼，似乎是很漫不經心的一眼。而這漫不經心的一眼卻讓他那冷漠的心莫名一動，這個女孩遺傳了她母親的美貌，遺傳了她母親的倔強，但是卻遺傳了自己的冷靜。他想，她似乎不記得自己了。

　　「程淚。」他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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