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殘骸(9)_張塵舞

九

　　公車上，淚坐到靠窗的位置，望著沖她揮手的霜兒笑笑，車便開動了。望著車窗邊的淚，霜兒感覺她的身影孤單而又蒼涼，一時間，心中非常難過，眼淚似乎要流下來了。她努力地睜著眼睛望著車在無邊的夜幕下漸漸遠去，直到淚水終於模糊了眼睛。

　　對不起，淚，我不是故意要恨你的！真的對不起！

　　回到家中，媽媽仍然在廚房裡忙碌著。霜兒感覺心裡實在堵得慌，她打開一罐飲料仰頭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腦中又開始胡思亂想：如果淚知道了這件事情的真相的話會怎麼樣？她會來找爸爸嗎？如果她找爸爸的話，爸爸會怎麼樣呢？會不要媽媽了嗎？為什麼一個男人已經有了一個女人，還不滿足，非要在外面再找一個女人呢？為什麼呢？媽媽不夠漂亮嗎？……

　　小小年紀的她對這樣的問題顯然無法理解，她只感覺到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轉過身看見爸爸正站在書房門口看著她，那眼神奇怪而又複雜，裡面已經沒有了往常的嚴肅和正經，霜兒感覺爸爸頭上的神聖光環已經消失了。她迎上他的眼神，挑釁似地看著他。

　　「霜兒，你進來。」爸爸轉身走進書房。

　　她走進書房坐到椅子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仿佛是將這個可怕的噩夢傾吐乾淨。

　　「霜兒，你……你的同學，她……成績好嗎？」父親漫不經心地翻著桌子上的書問道。

　　「她上課經常睡覺，功課一塌糊塗，所有的老師都不喜歡她，而且她也從來不跟任何同學接觸！」霜兒注視著爸爸的眼睛無所謂地說。

　　林浩軍翻動書的手停了下來，他沉默了一會兒，「哦」了一聲，繼續去翻動手下的那些書本。霜兒突然感覺很鄙視他，此刻，她的心已被憤怒填得滿滿的，根本無心與父親交談下去，她把臉湊了過去沖父親嚷道：「你想知道什麼就直接說吧，用不著拐彎抹角。這讓我覺得你很虛偽。」

　　林浩軍放下手中的書，抬起頭表情很平靜地望著女兒，語調平緩地說：「霜兒，你知道些什麼？誰告訴你那些的？」

　　「對，我什麼都知道，我在醫院聽到了你跟那個女人的講話。我什麼都知道了！我知道淚是你的女兒，是你的私生女，我什麼都知道！」霜兒憤怒地沖他喊道。

　　「我只有一個女兒，她就是你——林霜！」林浩軍平靜地說，「你想你母親知道這件事情嗎？你想她傷心難過整天以淚洗面嗎？如果不想的話，你就給我小點聲！」

　　霜兒愣愣地望著父親，難以置信地說：「淚也是你的女兒，你……真的沒有一點點感覺嗎？」

　　「我說了，我女兒就是你！」父親的臉上依舊不帶任何表情，霜兒忽然感覺面前這個男人很陌生，她絲毫不明白他的想法。

　　「如果，我要告訴媽的話……」

　　「你可以告訴你媽媽，我無所謂！」林浩軍打斷她的話說，「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已經長大了，你可以選擇去做一切！但你的媽媽，你應該是知道她的。她是不會怎麼樣的，她只不過會整天哭泣而已！並且，我們也不會離婚。既然不會離婚，你又何必讓你媽媽整天哭泣呢？對嗎？你自己選擇吧！」

　　霜兒疑惑地望著父親，她知道自己是不會把這一切告訴母親的，只是，她實在是不明白父親如何做到如此的冷靜？或許，這就是成人的世界吧，太複雜！

　　第二天早上，霜兒一走進教室就看到淚正坐在座位上沖她盈盈一笑。淚的臉顯得格外安靜和溫柔，霜兒再一次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淚的時候，覺得自己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對自己的感情已經摸不清楚了，她不想去想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甚至很害怕知道。霜兒實在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總是會想起第一次見到淚的情景，真有那麼難忘嗎？

　　「今天我來得比你早，所以今天我擦桌子。」淚沖霜兒微笑著，幽藍的大眼睛半閉著像彎月一般，雪白的牙齒幾乎全露了出來，霜兒感覺眼前一片絢麗，淚笑起來居然這麼美麗。

　　「以前都是你幫我擦桌子，今天是我第一次幫你擦。」淚說。

　　「哦。」霜兒放下書包，回答得有些漫不經心。

　　「霜兒，快要中學畢業升高中了，我們都是大人了。」見霜兒沒有回話，淚又接著說，「我要好好努力，霜兒，我一定要跟你讀一所學校，我要好好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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