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一地殘骸 >


  走出房間,霜兒看見淚的母親正在用鉛筆在畫紙上畫著什麼,發出沙沙的聲音。

  「阿姨,我走了。」

  程悠然抬起頭笑了笑,說:「你是程淚第一個帶回家的朋友呢。」她頓了頓,看了看旁邊的淚,然後對霜兒說,「謝謝你啊!」

  霜兒愣了一下,她在思考這句謝謝是什麼意思,是謝自己來她家嗎?還是謝自己陪了她的女兒?霜兒忽然感覺有些難過,為了這句謝謝。這時,窗外逐漸下落的太陽光筆直地透過客廳的大幅玻璃窗,晃花了她的眼睛,閉上眼睛就是一片茫然的血紅色。

  霜兒走後,淚獨自躺在床上,什麼也不想做,整個人變得很沉重,光線一秒一秒地暗下去,淚伸出手,手指在空氣中用力地寫著:安城。

  安城是個男孩。

  很多時候淚都在想,時間是怎樣順著季節的痕跡慢慢爬過來又離去的?自己的歲月過得越來越安靜,沒有青春到來的那種轟隆的聲響。自己都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那個叫青春的詞的含義的。

  那天下午,她脫掉衣服走進浴缸準備洗澡,這時,她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然後母親那陰沉著的蒼白的臉出現在眼前。母親默默地望著她,表情突然變得咬牙切齒,一雙眼睛怨毒地盯著她。她馬上意識到不好,慌忙抓起旁邊的衣服想穿上,母親卻已經拿起一根粗木棍沖了進來劈頭蓋臉地對著她打下來,她只好蹲下身體躲避著,用胳膊攔擋。

  「生你的那個狗男人,他對我說以後不要再找他,他怎麼可以這樣?可真壞呀!那又為什麼要跟我生下你?為什麼?你是他的女兒,他卻連你的名字都不想知道,那為什麼要生你……」

  「我沒有要求你們生下我的!」她憤怒地沖母親叫道。

  「那你為什麼不死?為什麼不去死?」程悠然越發憤怒,更加使勁地揮舞著手中的棍子。

  淚咬緊嘴唇,感覺骨頭在木棍的撞擊下斷了似的,痛得不行。終於,她忍不住開口哀哀地求饒:「媽,別打了,求你別打了,讓我穿上衣服行嗎?」

  程悠然已經打紅了眼睛,她惡狠狠地瞪著她,一棍接一棍地打下來:「求饒?你不是跟你那沒良心的父親一樣倔強嗎?你終於也會求饒?」

  她把嘴唇咬出血來,一字一句地說道:「住手,你再不住手,以後我永遠不會原諒你,永遠不會再叫你一聲媽。」

  這話讓程悠然更加憤怒,她更加使勁地抽打著她,吼道:「誰稀罕你叫我媽?我從來就沒打算生你下來……」

  淚狠狠地咬住嘴唇,眼中憤怒地噴出火來,她用手抱緊身體,不再開口求饒。當木棍打下來的時候,她只感覺到身上木木地疼痛,除此以外,她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

  當木棍「哢嚓」一聲斷掉的時候,程悠然愣住了,她呆呆地望著手中的木棍,又呆呆地注視著已傷痕累累的女兒。

  淚幽藍幽藍的眼睛寒冰一般,冷冷地看著她,發出逼人的光芒。她緩緩地站起身來,開始一件一件地穿衣服。程悠然頹然地坐到地上。

  穿好衣服,她沒有看坐在地上啜泣的母親一眼。

  走出家門,傍晚的天空看起來很高遠,抬起頭,幾隻鳥兒撲棱地飛過天空,翅膀撲棱的聲音在空中清晰可辨。忽然間,淚水終於掉了下來。

  不知不覺來到市一中校園的操場上,坐到秋千上,遠處幾個男孩正在打籃球。她伸出手輕輕地撫摩著身上的傷,可真疼啊!好了,已經十三歲了,長大了就好了!長大了一切都會好的!不哭!不要哭泣!沒有人知道你正在哭泣,自己能哭給誰看?她抬手拭去臉上的淚水。

  可身上的傷痕清清楚楚地從頭到尾地疼了一遍又一遍,讓她忍不住差點又掉下淚。那些傷口像她一樣,是倔強的,她害怕它們永遠無法癒合。

  她把頭靠在秋千的繩索上,頭頂上方的梧桐樹葉一片一片地往下落,天漸漸地暗了下來。

  當他突兀地出現在淚的眼前時,她正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你一個人坐了很久了,不回家?」他同樣突兀的聲音。

  她抬起頭,那雙幽藍明亮的眼睛毫不設防地闖進他的心頭,讓他猛然愣住了。愣了一會兒,他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白色整齊的牙齒,明亮乾淨的笑容。

  「安城,快點,走了。」前面一男孩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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