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北求職記(10)_香北

十

　　我第一次發現男友和我的演技都很好，我們都依照社會常理變成了現在的樣子：平時修養好到足以掩蓋自己的情緒，關鍵時刻演技好到以假亂真，這樣活著看似瀟灑，實則累得要命。

　　老八動作還算麻利，她終於在我們的掩護下，成功地沖出了重圍。我們成功撤退後，只見老八頂著個大肚子，正站在校門外等我們。

　　老八的衣服裡塞滿了蔥，我問她為什麼偷這麼多，老八認真而嚴肅地說：「本來我想偷二毛錢的就夠了，可是後來我突然想到，前天咱在學校食堂打的小雞燉土豆，花了四塊錢啊，可裡面幾乎全是土豆，再不就是雞骨頭，這不是宰人嗎？我越想越來氣，於是就偷了兩塊錢的。」

　　男友站在旁邊突然來了一句：「老八同學，我十分想知道，小劉那老畜生對你說了什麼，導致你如此敬業地去偷。」

　　老八昂首挺胸抬頭說：「請注意你的用詞，我這兒可不是偷，我只是把丟了的東西拿回來，然後小劉會給我做蔥包肉。」

　　我和男友相視一笑，這世上沒有比老八更可愛的人了，我的大學生活如果沒有男友一定會很寂寞，但如果沒有老八一定會很不快樂，感謝上天的恩賜，同時給了我這兩個人。那麼，就請上天發發慈悲，再賜給我一個合適的工作吧。

　　我們三個人加上小劉和敏一共五個人，四個菜：一小盤蔥包肉，一大碗土豆熬豆角，一小筐蘸醬菜，一大碟花生米。我和敏愛吃的是豆角湯泡大米飯，小劉和男友除了喝酒以外就是來幾粒花生米，老八是一口二鍋頭，一口蔥包肉，一口大米飯，最後再來一把大蔥蘸大醬。

　　我們吃的是嘎嘎香，真的是沒有比這兒再好吃的飯菜了，哪怕山珍海味也比不過這種飯菜。說實在的，我真的害怕有一天自己變成有錢人了，對這種飯菜不屑一顧，從而永遠地失去美好的味覺。所以我蠻珍惜現在這樣貧窮的時光，因為貧窮的人能品嘗到任何金錢都買不來的世間美味。我可以安於貧窮，但我要讓愛我的那些人不貧窮，所以我還要努力去尋求好的工作，然後賺很多錢。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有錢了，十年後也好，二十年後也好，不管多長時間，我都要擺上一桌相同的飯菜，看著、望著、回憶著、再回憶著，然後淚流滿面，我想，那應該是幸福的淚水吧。然後我會對兒孫們說，想當年咱也是窮人，那不是什麼可恥的身份，而是很光榮的身份。

　　享受美味的同時，我還肩負著一項光榮而艱巨的任務，那就是萬萬不能讓男友喝醉，為此我搜腸刮肚地想出了一個既不會讓男友發現，又不會惹男友生氣的方法：每當男友要一飲而盡的時候，我就會搶過他杯中的酒給老八倒上半杯，然後帶上一句：「別光顧著自己喝，也給人老八喝點。」男友和小劉侃得是吐沫飛濺、手舞足蹈，根本沒功夫理我。

　　男友說自己找工作過著豬狗一樣的生活。

　　小劉說自己考研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

　　男友說自己找到工作以後，要三天三夜不睡覺，好好玩玩電腦遊戲。

　　小劉說自己考上研究生以後，要三天三夜不醒來，好好地睡一大覺。

　　男友說我要是找不到工作……

　　小劉說我要是考不上研究生……

　　兩人都沒往下說，只是碰一下杯然後痛飲而盡。

　　我和敏相視微笑不說話，老八低個頭邊吃邊重複著說：「香，真是香，這菜咋就這麼香呢。」

　　大家吃完、喝好後，我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非常嚴重的錯誤：男友依然很清醒，一點也沒醉，傻呼呼可愛的老八卻活活地被我無意間灌醉了。

　　如果男友醉了，我拼死拼活還能拉動他向前走幾步，可老八這坨要是醉了，我拼了老命也拉不動她，還好，男友依然清醒。

　　老八真的是醉了，她口口聲聲地喊著：「我醜，我醜，我就醜點唄，我招誰惹誰了，憑什麼找個工作就不要我啊，憑什麼不讓我說話啊，憑什麼不讓我筆試？這幫老王八蛋，找工作就是找工作，你們選美啊？啊？……」原來像老八這麼樂觀的人，心裡也鬱悶啊！唉！人啊，都一樣！

　　我讓男友背老八下樓，男友一百個不願意。

　　這時喝多了的小劉開始在地上打滾，還不由自主地開始脫衣服。男友讓我快走，不許朝小劉那邊看，我就是不走，我走了老八怎麼辦？這裡只有一張床，一床被褥。

　　小劉越脫越多，男友急了，背起老八就往外跑，我也跟著跑了出去。到了樓下，男友把老八放在了地上，死活不背老八走了，這地兒又打不著車，我很著急。

　　我很生氣地對男友說：「別忘了，上次你是被老八背回去的。」

　　男友不服氣地說：「難到你要讓我把她背回學校嗎？她有多重？你知道嗎？」

　　「我不管，既然你能把她從樓上背到樓下，就一定能把她背回寢室。」

　　「我就是不背，要背你自己背。」

　　「有種你再說一句試試。」我真生氣了。

　　「我也不是讓你背，我就是……」

　　看來我只得對他使用暴力了，對男友一頓拳打腳踢之後，他終於願意背老八了，於是，在漫長的黑夜中，在渾黃的路燈下，有了這樣一個場面：我揪著男友的耳朵，男友背著老八，我們走在灰暗的時空中，任冰冷的寒風在耳邊呼嘯。這，就是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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