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北求職記(9)_香北

九

　　「打死也不去！」男友的回答很堅決。

　　我們惡狠狠地盯了試卷三十秒，然後很有默契地一起把它撕掉，讓它碎屍萬段、回歸大地。

　　正當我們用這種方式發洩自己受傷的心情時，只看一位戴著紅袖標的老大爺火眼睛睛地沖我們慢跑來，邊跑邊喊：「不許隨便亂扔紙屑，不許隨便亂扔紙屑，罰款，罰……」

　　男友拉起我的手就跑，邊跑邊喊：「原諒我們吧，我們是無業遊民，連飯都吃不上了……」

　　沒想到男友在走了二十站地之後，還能跑得這麼快，我真是佩服，我問他哪來的這麼多的力量。

　　男友說有時人在鬱悶、失落、無奈的時候就很有力量。他想了想又更正說，不是很有力量，而是變得麻木不仁了，不知道什麼是痛，什麼是苦，就像行屍走肉一樣。

　　我說明白了，如果還有機會參加校運動會的話，你就參加一萬米跑吧，然後參賽的時候，我把你弄得鬱悶點兒、失落點兒、無耐點兒、麻木點兒，你就能跑第一了。

　　男友歎了口氣說：「可是為什麼我們所期待的事情，在現實中都變了樣呢？」

　　因為你生活在現實中，現實來不得硬碰硬，現實看得到、想得出，但是永遠摸不著，所以你就認了吧。

　　我認了，但我不會在現實下低頭，可是有時候堅強得太久會把人弄得很疲憊，於是昏昏沉沉地睡去，只剩下思維還在死撐著，在想我的未來究竟是怎樣的座標，是向左走，向右走，還是向前走，向後走，還是原地踏步走？

　　我犯下了一個嚴重錯誤

　　不知道自己在床上迷糊了多長時間，就聽老八在我床邊輕聲叫魂似的：「小北啊，小北啊，醒醒啊，醒醒啊！」

　　三年來我警告過她N次了，不許以那種好像死鬼複生招魂似的語氣叫我，但她好像總是記不住。

　　記得剛上大一時的一個夜晚，我睡著睡著突然感覺有個人站在我床邊輕輕呼喚，因為我住的是上鋪，除了鬼以外，還有誰會長這麼高，所以心裡感覺很恐怖。當時我下意識地睜開眼睛，真的有一個大頭鬼站在我床邊慢慢向我靠近，我害怕狡猾、陰險的活人，但偏偏不怕鬼，我一邊大喊的同時一邊順手抓了一本書猛砸了過去。

　　瞬間，我眼睜睜地看見這個大頭鬼摔在地上，然後就聽到老八發出悲慘的聲音：「小北是我啊，小北是我啊，唉呀我的媽呀！打死我了。」

　　「你真的是老八嗎？」我摸黑又拿出了一本書準備再次進攻，教育部年年喊著為學生減負，結果減來減去，一本本教科書不但沒輕，反而變得好像比磚頭子還沉了。

　　「是我，這世界還有誰像我這樣愛管閒事嗎？我本想上去幫你把收音機關了，沒想到你用這種暴力的方式感謝我。」

　　剛上大學時，不知天高地厚，白天玩得很瘋，晚上總是睡不著覺，所以就猛聽收音機，聽著聽著就睡著了，還睡得很香。現在不行了，越聽越睡不著，聽說人越老越睡不著覺，看來我真的是老了，唉！我才二十出頭啊！

　　從那時我就開始警告老八不許那樣叫我，但三年來老八沒有改。沒有改就對了，改了就不是純真善良可愛的老八了。但我改了，如果我不改，有一天說不定會用書把老八砸死，假如那樣的話，我就會去為現在的教科書申請吉尼斯世界紀錄，緣由就叫「一本能砸死人的教科書」。

　　我醒了，老八把電話遞給我，是男友說小劉要請我們吃飯，還非得要求我帶上老八。

　　因為上次一起去小劉那兒吃飯，男友喝得找不著北，不管男的女的，逮誰管誰叫媽，計程車司機誰也不敢拉他，最後我實在整不了他了，多虧老八在，當時她「嗷」的一聲喊，好像舉重一樣把男友給抱了起來，而且一口氣把他抱回了男寢，把男寢門口的看門老大爺看得一楞一楞的，連攔都沒敢攔一下，把男友同寢的兄弟也都看得眼睛直了。如果男友和老八結婚，入洞房時一定是老八抱著男友。

　　我很感激地對老八說了聲謝謝，老八特實在地來了一句：「要不咋整，難到讓他露宿街頭啊？」

　　估計男友去小劉那兒吃飯不是目的，去喝酒發洩心中找不著工作的鬱悶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我本不想讓他去，可不讓他用這種方式發洩，他還會找別的方式。男人發洩心中不滿的方式很多，女人就慘了，不能打不能罵不能喝……始終還要保持淑女形象，所以有時候我覺得做女人比做男人累多了。

　　小劉是我班同學，也是我們的好朋友之一，大二時愛上了一個大一的女生敏，在男友和我這兩個狗頭軍師的幫助下，他終於把敏追弄到手，但敏對小劉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必須要考上研究生，要不然畢業時就分手，所以小劉現在不敢怠慢，頭懸樑、錐刺骨地學習。我總讓男友像小劉好好學習學習，學習他對愛的癡狂。像小劉這種一個學期至少被抓三門補考的人，竟然下定決心考研，使我們終於體會到愛情的力量有多麼偉大了。

　　正當我們要走之際，小劉來電話說讓我買幾棵大蔥帶過去，可是我們學校附近根本沒有菜市場，寢室的蔥又恰好吃完了，小劉就讓我坐車去買，我說很遠啊，為兩棵蔥不值啊。小劉說他早就發現，我們學校的食堂後院曬了好多蔥，於是他慫恿我去偷，我這才明白他本來的目的。我說偷棵蔥沒有問題，可是偷完蔥我下半生就會生活在永遠的自責之中，所以我堅決不會去做這種事。

　　小劉讓我把電話給男友，30秒後，就聽男友沖著電話大吼：「什麼？我個大老爺兒們，你讓我去偷棵小蔥？我寧可不吃這頓飯了。」

　　這時男友又把手機給了老八，開始時聽老八對電話說：「我是好孩子，我不會做那種事情的。」後來也不知小劉對老八說了什麼，老八特無奈地說：「好吧，我偷還不行嗎？」

　　於是我和男友各站一個路口為老八盯梢，連自己啥也不會就上考場時，我都不會像現在這樣緊張。突然一條小道裡拐出一個男人來，這男人不是別人，正是我們食堂的副科長，我本想大喊一聲：「老八，快撤。」結果緊張得什麼也沒喊出來，只是張個嘴呆呆地站在原地。

　　男友也似乎看出了問題的嚴重性，他劈頭蓋臉地就開始沖我大罵，什麼都罵，上至天文下至地理，而且越罵越凶。我也沖他罵，我罵的是五花八門、油腔滑調。這一招果然好使，那科長好像看唱戲似的停下了腳步，觀看我們的對罵、互毆。最後上來邊拉架邊說，有什麼事坐下來慢慢解決，不要罵人，更不能打架啊！你們可是大學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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