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少年(37)_謝妝妝

三十七

　　"喬安，你真的很想吃那蛋糕嗎？"神曲低頭問我。

　　真的很想點頭說是，可是一觸及神曲眼裡的茫然和憂傷，我就什麼也說不出口。絞著手指頭，扭捏了半天才對他說："哥不是那樣的，我……我就想看看那雪白雪白的蛋糕長什麼味道。"

　　"傻丫頭。"神曲摸著我的頭輕輕笑了起來，然後小聲地說，"那哥哥把那老伯伯叫出來，你就偷偷跑進去試一下，記住，試一下就好了。"

　　"哥，這樣可以嗎？"我緊緊抓著神曲的手問道，心還真有點緊張。

　　"可以。但是你得記住哥哥跟你說的話，偷偷舔一口就馬上出來。"神曲對我笑了笑，然後走到老人的蛋糕店門口。

　　"嘿，老頭你好。"神曲對著裡面正耐心做蛋糕的老人招了招手，臉上堆疊得滿滿的是春光般眩目地笑容。但是，我還是看到了他的嘴角微微抽搐，畢竟這是他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對長者出言不敬。

　　"老頭，你好啊。"見裡面做蛋糕的老人呆呆望著他半天反應不過來，他繼續叫喊道。

　　我最親愛的哥哥，從小到大都沒做過什麼壞事，連罵起人來都這麼優雅。

　　"哪來的野孩子，這麼沒教養！"頓時，老人掄起攪拌用的棍棒跑出來，追著神曲滿街跑。那老人平時看似落魄萎靡，追起人來時，精神可是矍鑠得很，不一會兒，便追著神曲消失在街角。

　　我很擔心神曲，可是最終還是經不住誘惑，跑進蛋糕店，用手指在那白花花的蛋糕上點了點，然後放到嘴邊舔了起來。真的很想把自己的小爪子放在蛋糕上面狠抓起來，但之前明明就對哥哥說，只是想看看這蛋糕長什麼味道啊，況且哥哥千叮萬囑，要我試一下就得拍屁股走人的，怎麼可以不聽哥哥的話呢？戀戀不捨地望了那些蛋糕一眼，我飛奔著離開。

　　雖然只是試了一下，但是我真的很滿足了，走起路來像彩雲追月，連心都在微風中旋舞起來。遠遠地，我看見神曲提著兩個書包坐在街邊的石條上，身子微微傾斜，即將西落的金色陽光柔和地灑在他的身上，形成了一層美好的光輝，像天使微微舞動的透明翅膀，然而，我卻始終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不管不顧，我跑到他的身邊，無比欣喜地說："哥，甜甜的……那蛋糕甜甜的……"

　　等了那麼久，我終於嘗到了那蛋糕的味道，高興得幾乎忘乎所以。神曲抬起頭，臉色一片蒼白，卻依舊對我擠出最柔和的微笑。頓時，他那弧線一向優美的嘴角，流出了鮮紅的液體，成長歷程告訴我，那是血！

　　"哥，你怎麼了？"我伸出手為他輕輕擦拭，袖子染上的是一片鮮紅，"哥，那賣蛋糕的老頭欺負你了是嗎？是嗎？"我搖著神曲的手不停地問道，眼淚早已不知不覺爬滿了整個眼眶，因為內心的愧疚，更因為心疼我親愛的哥哥。

　　那老頭一定是對神曲使壞了，他追著他滿街跑的那條棍棒是那麼粗……

　　"哥……對不起，我又貪吃了……"我拉著神曲的手，哭得淚涕橫流。

　　"傻丫頭，哥沒事。"明明是他被別人教訓了，卻反過來要他安慰我。

　　一肚子的悔恨，讓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但我還是不忘把十根胖乎乎的手指頭舉到他面前說："哥，那些真的蛋糕真的很甜的，為了給你試試，我剛剛沒敢舔得太乾淨。"

　　那一刻，神曲笑了，笑得無比溫暖，漂亮的眼睛還閃爍起了星星點點的光芒。

　　"哥，我沒騙你，那蛋糕真的是甜甜的。"我哭鼻子哭得越來越厲害了，深怕神曲不相信。

　　"傻丫頭……"神曲笑了笑，然後，輕輕地舔我胖乎乎的手指頭，"喬安真的沒有騙哥哥呢，那蛋糕真的是甜甜的……"

　　其間，好像有液珠滴落到我的手上，冰涼涼的，一種觸目驚心的疼，漸漸襲上心頭，我的眼淚，也跟著掉得更厲害了。

　　神曲對我伸出溫暖的大手，然後說："喬安，我們回家。"

　　幾乎沒有作任何猶豫的，我老老實實把手交到他的手上，由他領著我踏上回家的路。

　　那一天，我知道了蛋糕是長什麼味道的，也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生日禮物可以敵得過神曲的雞蛋。因為，它包含著神曲最真摯最隱忍的愛。

　　那些年那些事，現在想來，依舊讓我眼角掛滿淚光。在那些貧窮的歲月，好吃懶做這個詞便可以將我的整個童年歸納，可是神曲卻絲毫未曾嫌棄，自始至終都用清澈的眼神對我微笑，用溫暖的手領著我一步步走向未來。

　　【十七歲的天空】

　　如今，神曲終是將我放下了，為自己的夢想全力以赴，和自己的公主一起攜手似錦前程。在他一步步走向天堂時，我卻一步步掉入深淵，暗無天日的深淵。

　　窗外，一季的繽紛，隨風飛揚，隨風而落。

　　柔和的輕風，帶來了櫻花的芳香，也帶來了櫻花的無奈與憂傷，拂過臉頰，淚水紛飛，連那顆曾經蔥蘢的心也為之片片剝落。

　　我爬上床，像一隻沒有生氣的布娃娃，靜靜地躺著。

　　只有汩汩流下的淚水，昭示著我蔥郁安寧的生命氣息，依舊存在。

　　無論自己怎麼努力，依舊無法入睡。可是，洛柯回來的時候，我轉身面向牆壁，緊緊閉上眼睛，營造一種早已睡著的跡象。

　　洛柯走到我的床頭，輕輕搖我的手，見我沒反應便躡手躡腳跑回自己的床位，因為害怕吵到我和寢室的其他人，她連燈也沒開。我聽見她倒了杯水喝，然後便爬上床。

　　親愛的洛柯，希望你玩得開心……我對著空洞的暗夜，輕輕一笑，然後閉上眼睛。

　　喬安……喬安……你看，因為太想念哥哥了，連身處夢境也聽到他喊我的聲音。只有他，能把我的名字叫得這麼好聽，那是幸福綻放的聲音，即使心境依舊茫然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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