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少年(38)_謝妝妝

三十八

　　"喬安……喬安……"這下，聲音好像更真切了，不過是來自洛柯。她跑到我的床頭，輕輕搖我的手說，"喬安，你醒醒啊，神曲好像在樓下叫你。"

　　倏忽睜開眼睛，我從床上彈起來。二話不說，爬下床便往外跑，從走廊往下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暗夜裡隨風招搖。

　　無論夜有多黑，我依舊知道，那個人就是神曲，那個人就是我最親愛的哥哥。

　　連鞋也來不及換，我匆匆往樓下跑，一個勁地往樓下跑。

　　一看見那個靜靜佇立在我面前的身影，我的淚水，便不住地往下掉。

　　"喬安，我最親愛的喬安，生日快樂。"遠遠地，神曲溫柔動人的聲音輕輕飄了過來。

　　頓時，淚水更加洶湧了，我跑過去，緊緊地抱住神曲："哥……我以為你忘了……我以為你有了夷光，就把喬安忘了……"

　　刹那，我感覺神曲的身體明顯顫了一下，但他卻只是說："傻丫頭，又胡思亂想了吧。"

　　胡思亂想？我沒再敢亂想，沒再敢有任何的奢求，我只要哥哥對我說一聲生日快樂。一句再簡單不過的祝福，便可以讓我微笑著淚流滿面。

　　"你看，哥給你帶什麼來了。"說話間，神曲像變魔法似的，把一個大大的蛋糕晃到了我的面前。

　　"哥？"我驚訝得只能傻傻地看著他。

　　"哥知道你從小就喜歡蛋糕，卻每年都只能送你雞蛋，對不起……"神曲對我微笑，但是月光下的那雙煙波綠眸子，卻有著深不見底的憂傷。

　　"哥……"不知道為什麼，在神曲面前，我的天空總是那麼容易氾濫，明明天朗氣清，細雨卻總是綿延不絕。

　　直到後來，我才明白，無論別人送我的生日多麼貴重，卻始終敵不過當年神曲一顆小小的雞蛋。只是，我從來沒想到，從這一年生日開始，神曲給我送雞蛋的純真歲月，永遠都只能成為過去了。

　　永遠都只能一個人在暗夜，默默地懷念了。

　　那一天晚上，神曲在學校後操場為我點燃了十七歲的蠟燭。煙火屬於夜空，而我十七歲的絢爛屬於神曲。

　　小時候，總想在生日時有個大大的蛋糕放在面前，任我抓，任我塗鴉。如今真正擁有了，卻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我把十根手指齊整地按在蛋糕上，然後放到嘴邊，慢慢地舔起來。而神曲坐在我身邊，看著我柔和地微笑，時不時伸手，為我拭去嘴角邊上的奶油。

　　童年的味道，在記憶裡幽幽浮現，讓我的眼淚在腮間悄然滑落。只不過，現在的我已不再把十根胖乎乎的手指頭伸到他面前說："哥，我的手甜甜的，不信你舔舔看。"

　　吃完蛋糕，我們躺在草地上，靜靜地看著天上閃爍的繁星。

　　好多的問題湧上喉間，卻怎麼也問不出口。

　　那個叫黎的人到底是誰？是誰在遠方在召喚著你？又是什麼事讓你丟下喬安不管不顧提前離開？

　　"哥，你是怎麼認識夷光的？"周圍的蟲鳴聲此起彼伏，幾欲把我輕若蟬翼的聲音淹沒。

　　神曲沒有直接回答，笑了笑說："傻丫頭，怎麼突然問這樣的問題呢。"

　　"我想知道啊，想知道有關哥哥的一切。"說話間，我們誰都沒有看彼此，只是靜靜地望著夜空。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認識夷光的了……"神曲微眯著漂亮的眸子，幽幽說道，"我和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好像有了記憶，她就已經穿著公主裙晃蕩在我的生命裡了。"

　　我默默地傾聽著，心卻是一點點揪起。

　　原來，夷光比我還要先認識神曲，比我還要先擁有神曲。

　　"那時，我們一起玩，一起上幼稚園。她很受歡迎，到哪都有很多小朋友爭先恐後跟在她後面，很多小朋友喜歡和她一起玩遊戲，可是，她卻只讓我牽她的手。幼稚園的老師和小朋友，喜歡把我們奉為王子和公主，那些時光，現在想想都覺得蠻有趣的……"神曲微微揚起嘴角，我看到他迷人的笑容裝著的是滿滿的幸福，"可惜，後來爸爸帶著我離開，從此在這個美麗的城市失去音信……"

　　是啊，好多的可惜。

　　爸爸把王子和公主拆散了，把神曲帶到了那個落魄的鄉野娃娃身邊，常年累月受她那口張牙舞爪的大蛀牙的侵害。在那個閉塞落後的無柳鎮，如星辰般耀眼的王子，成了人人嘲笑鄙夷的小妖怪；如煙波般碧綠的漂亮眼睛，開始冒出了讓人膽戰心驚的寒光。

　　"要是哥哥沒有被送到無柳鎮的話，就可以和夷光一起成長了，牽著公主的手一起慢慢長大……"我微笑著說道，可是心卻是無以復加地疼。

　　"傻丫頭，總愛胡思亂想。"神曲伸手敲了敲我的頭，然後說，"你知道嗎，領著那個饞嘴娃娃一起成長的日子，是我永遠無法忘懷的美好時光。"

　　"哥……"這是真的嗎？我一直以為哥哥會嫌棄會厭煩，沒想到他竟然這樣包容著我的種種缺點，"哥……"我喃喃地叫著，把他的手緊緊抓住，藏在了心窩，藏在最溫暖的地方，然後淚流滿面。

　　一如小時候，他的手永遠是我最安全的倚靠。

　　第二天，僵持了好久的愁容，終於開始舒展。一起床，洛柯就把我當猴子看，看得我渾身不自在，只得揶揄她說："怎麼樣，和我們的顏嘉列學長一起盛裝出席宴會的感覺還好吧？"

　　"就知道是你搞的鬼！"洛柯跳下床，給我一記響亮的鐵頭酥，"竟然眼睜睜看著我被別人拐走，你忍心嗎你？"

　　笑，我捂著頭無辜地對著她笑："顏嘉列學長的人不錯啊，聽說他以前也挺不安分的，可是現在，完全變了樣。一下課就到我們教室晃悠，瞎子都看出他的心思了，還有啊，我們大家都穿著整齊劃一的制服，可是每天放學，他准能準確朝著你跑過來，那個得把你在心裡藏得多深才有這個眼力？你說，他氣喘吁吁跑過來就為打一聲招呼，容易麼？"

　　"不容易。"洛柯老老實實地回答，"可是，現在的我，什麼也不想，你別整天想著怎麼把我從你身邊攆走，告訴你，沒門！"

　　"洛柯……"我欲言又止，怔了好一會兒，把自己的鞋穿上，然後我走過去輕輕地抱住她，"洛柯，我親愛的洛柯，我知道你捨不得我孤單，可是，我已經在努力學習自己照顧自己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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