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我送你的年華還留著嗎 >
六十六


  「夠了,你說夠了沒……」青萱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膚色一直過於蒼白,看不到臉色的變化。但我知道她在驚慌,哪怕隱藏得再好瞳孔還是微微擴大了。想不到她曾引以為豪的「會說話的漂亮眼睛」,卻在這時出賣了她。

  安靜了。

  過往太多的畫面開始重播,真實和謊言、微笑與淚水,它們粗魯地蜂擁而至試圖撐破我的大腦。樓梯間應急燈的昏暗光線明明沒有重量,卻又錯覺能夠聽到順著樓梯流淌的聲音。我想我真的亂了,早已辨別不出這個世界起初的模樣。我甚至懷疑此刻腳下踩著的,還是不是真實的物體。我看著青萱,平靜得像是已死去的人。我想,我要好好算筆賬了。

  「這麼說,你所謂「我做不來的工作」就是這個了?」

  「對。」

  「這麼說,你說吻我是你的第一次,那也是假的了?」

  「對。」

  「這麼說,從一開始,你就在騙我了?」

  「對。」

  「啪……」俐落的一耳光還是扇了下去,它不重不輕不偏不斜地落在女孩冰涼的臉上。

  青萱你知道嗎?

  在很小的時候,在那個媽媽常被爸爸摁在地上毆打而自己無能為力的時候我就躲在房間裡暗暗發誓:這輩子絕對不打女人。可今天這個誓言終於破裂了。但我怎麼也想不到第一次無論如何都要動手去打的人,會是你。

  求你,原諒我。

  原諒此刻這副讓憤怒侵佔的軀殼。

  哪怕你有再多再多的苦衷,哪怕你不這樣做就無法生存,你也不能騙我。如果你真的愛我最起初你就應該坦白,而不是選擇自始至終地隱瞞真相。再或者,若要欺騙就請徹底點永遠別讓我發現。然而你兩點都沒有做到。所以,已經沒法原諒了。

  ……

  「你真的,好噁心。」良久後,我說。

  「對。」

  青萱的臉始終靜默在昏暗之中,她的回答簡短地像在敷衍,又可能她覺得這樣一個時候任何多餘的話只會徒增我對她的厭惡。我已不想再看到她,這會茄子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我。我抓住他的肩說:「茄子咱們走吧。」茄子點點頭,撐著我一步一步上樓梯。

  「至少,把欠我的生日禮物送我吧,我那晚可是等了很久。」

  「……」

  她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依舊鎮定得像是一切都沒發生過。而一直藏在褲袋裡的戒指盒突然間變得沉重了,想起挑選禮物時的那份心情,現在只覺得像在做夢一樣遙不可及。我不自覺地伸手揣緊了,幾乎要把它捏碎。青萱,這個禮物原打算在我最愛你的時候送出去。所以很抱歉,現在不能給了。

  我笑著回過頭,「你說禮物?剛才,不是給你了嗎?」

  二

  要高考了。要高考了。要高考了。

  出院後哪怕我每天對著自己重複一百遍一千遍這件事。卻發現它還是沒有絲毫的威脅感。要高考了,那又怎麼樣?對我而言,曾經視為人生最大的一道坎如今卻諷刺得淪為微不足道的浮雲。別跟我說要高考了,哪怕從今以後天天高考,我也不會多待見一下。

  這些天裡我覺得一切都沒什麼好期待了。

  每天早晨起床上學對我而言變得異常艱難,每次偷偷跑到冉沫的病房門外看她又變得那樣沉重。偶爾還會被她家人發現,然後一次比一次歹毒地朝我扇耳光。我每次都乖乖接納,一臉「伯父伯母你們扇吧,盡情地扇吧,您要不扇我跟你急」的表情,還要說著對不起,再狼狽地逃走。

  而生活,生活就是這樣的。

  哪怕當老師無情地將掛在黑板旁的日曆又撕下一頁時,在所有同學都緊張得寢食難安時我和茄子依舊堅持每天不上晚自習,窩在自家天臺喝酒看星星。我們用厚厚的教科書當枕頭墊著腦袋,我們將永無休止的試卷折成紙飛機,往看不到盡頭的夜空放飛。並堅信,它能飛到很遠很遠的地方,而那裡,有我們所觸不到的快樂。

  被好朋友背叛。被喜歡的人欺騙。

  我真不明白為何這些事情能像路人甲路人乙一樣平淡地出現,友善地微笑,再狠狠從你身體上撕開一道口子揚長而去。它不是壓軸的終極BOSS,它更像是爆冷門的刺客。悄無聲息地潛伏在你左右,毫無懸念地刺殺你,然後故事結束。留下一臉錯愕的觀眾。

  如果這就是我的青春。

  我想對它說四個字,並且這四個字是我經常說的:滾你丫的。

  「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當我這樣問茄子時,他只是以不亞於「倒」的速度往自己嘴巴裡灌啤酒,茄子的酒量一直大到連做啤酒生意的推銷員都害怕。

  我說,茄子,我好難受。

  茄子說,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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