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爾流年(14)_隔軒聽雨

十四

　　可……他們明明連話，都不曾說過幾次。

　　腦中胡思亂想著，完全沒有留心危險的路況。一腳踏在光滑的冰面上，莞爾失了重心，就要向後仰面倒下。

　　卻被人一把扶住。

　　仲流年手上戴著棉質手套，隔著厚厚的冬衣，仍給她傳來隱約暖意。小心把莞爾扶正了，他微笑道："走路這麼不小心？"

　　薑莞爾呆愣住，望向面前滿目笑意的男生。心中突然明白。

　　她要說她喜歡他，從第一眼見到時，便喜歡上了。

　　可是表白的話終究很難開口。女生這時才知道，從前每一次拒絕別人，是推開了一顆多麼忐忑的心。凍得通紅的小手絞在一起，像兩隻紅亮透明的水蘿蔔。

　　"我……我……"紅著臉，抬眼偷偷瞟向男生的表情。原本恬淡的笑意漸漸收斂，仲流年竟微皺了眉頭，顯得有些為難。

　　心像癟了的氣球，所有勇氣突然都不見，只殘留懊喪。薑莞爾，多傻氣啊，幾乎還不認識的人，你居然敢冒冒失失的表白。

　　無精打彩地說了一句："沒事了，謝謝你。外面好冷，我回宿舍了。"

　　正轉身要走，胳膊突然被人牽住，薑莞爾不敢相信地回了身。只見仲流年又輕輕笑了，很溫暖安靜的笑容。他脫下手套，牽起她冰涼通紅的小手。一邊小心翼翼地給她戴上手套，一邊用低沉悅耳的聲音說：

　　"你沒事了，我有事。"

　　"薑莞爾，我喜歡你，很喜歡。"

　　車晃動了一下，薑莞爾突然意識到，仲流年並不知道她住在哪裡，他也不問，只是默默地駕駛汽車。

　　"那個……去我家，走這條路。"

　　手指將將伸出去，又被他冷淡一句話驚得縮回掌心。

　　"誰說是去你家了？"

　　不去我家，那去哪？薑莞爾心底狐疑，不禁偏頭看向身邊的男人。仲流年抬起手來，輕輕撐著額頭，聲音突然有些疲憊：

　　"我今天還沒吃東西，陪我吃個晚飯吧。"

　　車在一家裝潢精緻的菜館前停下，仲流年一句話沒說，逕自下了車，帶上門。他一直走到門口，才停了步子，回頭看仍然呆坐在車裡的薑莞爾。

　　姜莞爾輕呼出一口氣，也推開了車門。

　　服務生熟稔地對仲流年打過招呼，又沖薑莞爾微笑一下，便引兩人來到了一處僻靜的桌子。

　　仲流年隨意地說了句"老樣子"，又像想起了什麼似的，淡淡地問莞爾："想吃什麼嗎？"

　　薑莞爾沒想到他會問，忙搖搖頭道："我隨便。"

　　等著上菜的工夫，仲流年自然地從上衣口袋掏出一根煙，點了，靜靜地抽著。

　　穿過繚繞的煙霧，薑莞爾去看那張依舊出眾的臉，卻越發覺得不真實。仍舊是那雙讓她心動的深黑色眸子，只是裡面籠罩了太多歲月經過的痕跡。

　　仲流年將煙夾在指間，輕輕托住頭，另一隻手的手指在桌面有意無意地彈動。緩緩的，像在按下無形的琴鍵。

　　"在法國，過得好嗎？"避開不談心中最介意的，她的婚姻，流年若有所思地問。

　　"還好。"其實一點也不好，打黑工、讀夜校、逃債、喪母。薑莞爾苦澀一笑，避重就輕地回答。

　　捕捉到她的失意，卻還以為是為的離她而去的某人。仲流年一時心中不悅，沒有接話。

　　"你呢，後來一定去了美國吧？"姜莞爾記得他們分手時，仲流年已然考完了GRE和TOEFL，正著手選擇學校和申請獎學金。

　　過得好不好呢，無須再問了吧，現實已經明白地擺在眼前。

　　他過得很好，比她好很多。

　　輕輕點頭，流年吸了一口煙，又緩緩吐出霧氣。

　　"什麼時候開始學會吸煙？"從前的仲流年，對自己總是節省，煙酒之類的東西，向來不碰。

　　"有錢以後。"仲流年的回話，似是無意，又像是有心。薑莞爾的心狠狠抽痛一下，終於無法再若無其事地套話。

　　菜一次上齊，兩人都像是找到了救星般，開始埋首吃飯。其實已是好幾日沒什麼胃口，薑莞爾並不覺得饑餓，但還是做出吃得專心的樣子，連頭也不抬。

　　有點驚訝，仲流年的"老樣子"裡，居然有兩道都是從前她愛吃的。上學的時候，他們總吃在食堂，唯有到了週末，仲流年一定會帶她去附近的某個餐館，好好地吃上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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