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再純真的年代(44)_花不是花

四十四

　　（二）

　　小黑不再追問有關大熊的消息。我們三個開始苦口婆心，你一言我一句的勸著中分頭，希望哄他開心。今天明明是一個開心的日子，到了最後反而要絞盡腦汁的哄出開心。

　　中分頭說："沒事的，你們不用擔心我。我只是借這個機會，來看看你們，你們還拿我當哥們就好。"我們都異口同聲的答應。

　　眼鏡說："別矯情啊，都快三十的人了，你給我好好活著。"我覺得眼鏡才矯情，矯情到我跟著矯情了。我說："把自己照顧好，把自己的爸媽照顧好，把自己的心情照顧好，把自己哥們的心情照顧好。"還想再繼續矯情，小黑卻打斷了我，他說："我現在當了爸爸才知道，孩子對於父母來說多麼重要。你身為人子，要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你也是個重義氣，講感情的人，也知道你對我們來說有多重要，你身為我的一個好兄弟，要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

　　中分頭終於笑了，罵了一句："去你們的大爺，真肉麻，真噁心。"我們四個人終於笑了，一起笑了。眼鏡笑完了，就開始道歉："對不起，趙洋，我剛過分了。"我、小黑、中分頭一起說："滾。"

　　小黑問我們要不要再一起去醫院，中分頭有些躊躇。他說："我怕我這個樣子和狀態，會嚇到嫂子和寶寶。"小黑眼睛一瞪："胡扯談，大同和立子那副豬樣，都敢去。你還擔心什麼？"我和眼鏡也都附和，兩人一使勁就把中分頭架到了車上。

　　中分頭看到寶寶的表情，讓我很意外，那完全是一種小心在意的溺愛，完全是一種全心全意的歡喜，仿佛這個小生命就是他的孩子一樣。我、眼鏡還有小黑都沒有說話，都認真的看著中分頭。陳小芸輕聲和我說："你看看，趙洋很喜歡孩子呢。"

　　我對她笑了笑，然後摸著她的肚子說："我也很喜歡啊，可你沒用，生不出來。"陳小芸嘴巴一撇，打了一下我的手："不三不四，我看你才沒用呢。"我們的對話惹了起一陣笑聲。

　　嫂子說："立子，該提上日程啦，婚訂了沒有？"我剛想說沒訂，陳小芸卻搶了白。她說："十一帶他見我爸媽，然後就訂。"眼鏡和小黑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在那咧著嘴巴對我直嘿嘿。中分頭放下手裡的孩子，問我："要結婚了？"我說，嗯，到時候可要過來送分子錢，少了兩千不許上桌吃飯。

　　小黑說："我草，你媽的真黑。"眼鏡接著放屁："放心，不會少你的。你結完了，我就結。結了再離，離了再結，我榨光你這個孫子。"

　　大家笑完了，中分頭把我和陳小芸的手放在一起："祝福你們。"陳小芸有些意外的說："謝謝。"我覺得太肉麻，就說："別假惺惺，祝福的話不重要，帶錢來就行。"中分頭說祝福很重要。

　　我覺得他這個樣子不像是在和我開玩笑，就也認真起來，說："你知道祝福很重要就好。你一定要來，我結婚的時候需要你的祝福。"中分頭微笑了一下："嗯。"我覺得他這不像應承，而像是敷衍，就說："別他娘的嗯，你不來我整死你"中分頭還是微笑著說嗯。

　　我還想繼續指責他那副我以為的敷衍，可中分頭卻說："嫂子，小芸，我該走了。"我們挽留他，他卻很是堅決，像是一下子知道了拒絕，就只好隨著他。

　　把陳小芸留下陪嫂子，四個人到了火車站。都下了車，中分頭說："到了，我該走了。"小黑打了他一拳："讓你留下，你非要走，氣死我了。"中分頭笑著小黑說："我可以抱抱你嗎？"

　　他的這個要求讓小黑錯愕了一下，也讓我錯愕了一下。小黑怔了會，說："抱可以，摸不行。"中分頭就緊緊的抱了他一下，小黑也緊緊將他抱住。我聽見中分頭說："小黑，你比我們這三個人更男人。"

　　我不懂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剛要問，卻他就鬆開了小黑，然後對著我說："立子，我可以抱抱你嗎？"我點了點頭，也和他緊緊的抱住。中分頭說："有人愛你，我很開心，也很羡慕。"他說完，又鬆開了我，對著眼鏡說："垃圾，抱一下。"

　　眼鏡躲著："你搞什麼飛機，弄得跟生離死別似的。"中分頭沒說話，張開了雙臂，在那等著眼鏡的回應。眼鏡對著中分頭上下打量了半天，然後歎了一聲，就也張開胳膊，與他抱住了。中分頭說："大同，別裝了，你不是這個樣子的。"眼鏡鬆開了他，眼睛裡有些躲閃，只啊了一聲，就再也沒說下去。

　　中分頭說："好了，你們回去吧，我該走了。"我看著他進了入了人流。小黑說："快點，快點，一起送他兩句話。"我、小黑、眼鏡，就一起對著他的背影大喊："趙洋。"看到中分頭回過頭來，我們接著喊："好好活著。我操你大爺。"中分頭擺著手，也向我們喊："我也操你大爺，再見。"

　　我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了人流中，有一陣悲傷使勁的衝撞我：我才二十七歲，我們的生活剛剛開始，離死亡如此之遠。可是中分頭，卻讓我覺得，死亡離我如此之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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