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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我將會看到一個家庭像一顆大蒜被人抽掉中間的稈子一樣一瓣瓣四分五裂了。我將會看到一個老人身上沾滿別人的唾沫與口水緩緩從牆角滑下去,然後一蹶不振。

  貓那美麗的大眼睛暗淡了許多。我們都變得小心翼翼,貓的心像一隻易碎的玻璃瓶子突然暴露在空氣中暴露在我們面前,我們手中沒有薄而纖柔的抹布不能輕輕拭擦,但我們可以不撞倒它。

  阿布提議去聚聚,304的五個女孩子好久沒聚過了,不是你有事就是她晚歸。我們選擇市中心那家火鍋店。老闆是正宗的四川人,那家店的雞火鍋夠辣夠麻,這也正好迎合了大家的口味。

  其實,學生是令生意人最頭痛的顧客。學生可以面帶微笑一口氣把一件衣服打到一折,一大幫嘰嘰喳喳砍價還價弄得老闆頭皮發麻。這家火鍋店之所以受學生歡迎,因為配菜是免費的,我們風捲殘雲的速度讓服務生洗大白菜都來不及。老闆寬容地笑笑,配菜不夠自己去廚房取吧。我們不再客氣,柳兒去抓香菜,阿布去找香脆的手抓餅,我和蓮去廚房那個大盆子裡撈生脆的綠豆芽。

  服務生送來一筒固體酒精,勉強笑道,你們自己加吧!我們抱歉地回他一笑。

  在那間封閉的小房間裡,我們喝酒我們大笑我們說髒話。五個人都有不錯的酒量。曾開玩笑說,我是一個馴獸師,職責是訓練她們喝酒。其實女孩子喝酒沒什麼不好,酒精可以舒經活脈,而女孩子臉泛紅暈的時候卻又添了幾分風韻。打開一罐一罐的藍帶,碰杯然後一飲而盡。後來覺得不過癮乾脆要了幾瓶寧夏枸杞酒,38度,不瘟不火挺中庸的那種。

  貓擰開枸杞酒的瓶蓋,站起來幽幽地說,今天我請客,我敬大家一杯。貓沒有笑,我們便尷尬地坐著。

  貓說,來,喝呀!為我們的空虛乾杯!為我們的虛偽乾杯!

   緩緩舉起酒杯,輕輕地碰一下碰一下。貓說的沒錯,我們,他媽的,一個比一個虛偽。

   貓喝得有些多了。她走過來把一隻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卓雅,你他媽也不要自命清高,其實我們都是一樣的,你說是不是?你在你杜撰的小說裡明媚著一張憂傷的臉。你靠說謊來賺錢,這其實和我們是一樣的,一樣的。貓嘴裡的酒氣直朝我臉上噴。還有,還有你,阿布,你的詩也是他媽的狗屁不通,什麼一棵燈籠樹,花開得很瘋狂。花怎麼瘋狂?瘋狂的只是我們這些人,這些半死不活的人!我覺得最真實的是我自己,我敢做我想做和不得不做的一切事情。為了將來能留校,我把自己給了劉銘,這有錯嗎?即使有錯,錯的不是我,而是這個社會。他媽的,現在什麼東西都可以私人化,官職、學位、錢權,唯獨良心剩在那兒沒人選,良心成了皮球,被人踢來踢去的。還有,蓮,你也是沒資格同情我,你扼殺過一個小生命,你其實比我殘忍。

  蓮的臉被痛苦扭曲,眼圈紅紅的。我把貓的手從肩上拿下來,輕聲說,貓你喝多了。貓說卓雅,你他媽別那麼高姿態。我沒醉,不信我再陪你喝幾杯。貓,你別說了,阿布也從座位上站起來。不,讓我說完,貓甩開我的手。柳兒,你他媽也不是好東西,你其實比我們任何一個都偽裝得好。現在唯一有資格同情我的,是我自己,是我自己,懂嗎?我還沒壞到一定的程度。

  我握住貓纖細柔軟的手,真誠地說,他媽的,我們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貓笑了,蓮笑了,我們都笑了,笑得滿臉滿臉的眼淚。

  我們彼此攙扶著走出小包廂,椅子被我們絆得吱吱著響。貓走到吧台前掏出一把亂七八糟皺皺巴巴的錢,有的掉在了地上。其他餐桌上的吃客都扭過頭來像觀賞稀有動物一樣好奇地看我們。老闆讓服務生去門口攔輛計程車然後把我們塞進去。

  回到宿舍,我重重地倒在床上。柳兒爬不回上鋪,只好倒在我床上,貓卻讓柳兒起來,她說她要跟我睡。我和阿布把貓抬上柳兒的床鋪,我也待在上面沒有下來。貓說,卓雅,陪我說會兒話,我點點頭。卓雅,你告訴我,柏軒現在在哪兒?貓的眼睛亮亮地看著我。我愣住了,沒想到貓還想著柏軒,還會問起她。我輕輕地搖搖頭。貓,有些事情不必強求,該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們都同樣希望柏軒過得很好。貓靠在我的肩膀上,迷迷糊糊地問,卓雅,你是不是特看不起我,特討厭我?我用手指插起貓柔順的長髮,憐愛地說,貓,以後我再也不會了。

  女人,眼淚背後的女人一個個都是善良的。

  那天晚上,貓睡相很好,很安靜很甜蜜,我也睡得很踏實,我知道,明天一定是風高雲淡天氣晴朗的。

  開始看游素蘭的漫畫,聽周傑倫的歌,一遍遍哼羅大佑的《童年》。阿布說我是個怪胎。是的,我不懂畫,不懂音樂,我只是喜歡,是那種不可理喻的喜歡。

  我一直在想游素蘭是個怎樣的女子。她可能不是傾國傾城的那種,但她的笑容一定是絢爛的。《火王》我看了一遍又一遍。也曾試圖把它改編成小說。周傑倫天生是個詩人。他用破碎的目光看人看一切事情,於是這個世界便支離破碎的了。他的歌詞,有著砸毀一切既成秩序的張牙舞爪和瘋狂。

  柳兒風風火火地跑進來,奪掉我手中的漫畫,一臉哀愁地說,卓雅,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我一愣,有什麼事?柳兒眼瞼重重地耷下來,你是知道的,英語四級考試的報名期限又到了,我已經考過四次了,總是過不了,現在只有你能幫我了。我突然緩過神來,你……你是說讓我做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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