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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柳兒笑得極不自然,卓雅,你就幫我一次吧,不然到時候是拿不到學位證的。

  我頹然坐下來,突然想起在一本社會批評叢書中讀到的一段文字,一個計程車司機憤恨地說,十年前的大學生,我佩服,現在的大學生,什麼屌玩意兒?我的心很尖銳地痛了一下,我知道,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至少別人罵我們的時候,我還知道難過。

  現在,上大學申報中文系的學生人數直線下降。他們認為自己是中國人,中文知識已經夠用了。殊不知這些所謂的大學生,錯字連篇,更有甚者連一份入黨申請書也寫不完整。曾有個大四的老鄉讓我幫她謄抄過一份求職信,語言乾癟不說,一封一千來字的短信中竟然有十幾個錯別字。那會兒我笑嘻嘻地罵了句什麼屌玩意兒!坐在桌邊拿鋼筆敲桌沿玩,突然覺得自己很牛B。

  柳兒搖晃著我的手臂,揚著一張憂傷的臉。我他媽急了,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做一回槍手嗎?柳兒破涕為笑,這讓我弄懂了東邊日出西邊雨的道理。其實我的英語成績也不是春光燦爛的,最多算是晨光熹微。柳兒已經料到我會答應這事兒。是啊,我也不是什麼高覺悟的人,得幫人處且幫人罷了。她單刀直入地講了一遍代考方案。她拿了我的身份證和學生證去教務科報名。她說讓我儘管放心,這是一種絕對安全的方案。你雖然早拿到了英語等級證書,但你願意再報考一次也沒人說你神經病。也許你吃飽了撐的沒事兒找事兒,也許你腦子出了毛病,但這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你願意,別人能拿你怎麼樣?柳兒塞給我一張小字條。我慢吞吞地撐開,字條上寫的是她的准考證號。她說我們各拿各的三證(准考證、身份證、學生證)進考場,進去後安靜答題。即使監考老師有火眼金睛也發現不了什麼端倪。只需在交卷時瞅老師不注意快速把答題卡上的准考證號彼此互換就可以了。柳兒像倒豆子一樣嘩嘩啦啦講了一遍。不得不承認,在這些方面,她的智商還是不低的。

  按計劃行事。32考場。

  一進考場,我的心就開始發冷。現在的聽力已不再統一用答錄機播放了。考生自己準備耳麥、調頻。天啊,我一緊張竟然忘了英語聽力在哪個頻道。柳兒在我的斜前方正襟危坐,只留給我一個瘦弱的背影。耳機裡一遍遍迴響線民投票評出的今年最爛的廣告。今年過節不收禮,收禮還收?菖?菖?菖。我頹然摘下耳機,狠狠朝桌子上一擲,監考老師斜著眼睛瞄了我一眼,倒也沒怎麼理會。也許這樣的考生他見得多了,以為是考生聽不出什麼子丑寅卯來只好扔耳機了。柳兒連頭也不敢回。媽的,那會兒我特想自己被抓。想想看,一個槍手被監考官氣急敗壞地轟出考場,接下來是通報是記過處分是三年內取消參加國家認證的任何形式的考試資格,那是多麼悲壯的事情啊!

  我閉上眼睛,在答題卡上亂塗一氣,二十道聽力題目就輕而易舉地搞定了。接下來是筆試部分。閱讀理解密密麻麻一大片,看得我犯困,要不是考慮到考場上睡覺影響其他考生情緒,我真想扔筆睡去了。最要命的是單項選擇。四個可供選擇的單詞我有三個不認識。好不容易熬出頭了,就剩一篇作文。我充分發揮學中文的優勢,忘了救護車怎麼寫,靈機一動,在作文紙上刷刷寫下The bus from the hospital,還為自己的靈活勁兒沾沾自喜了好一陣子。

  慶倖自己在大一就參加了英語過級考試。我就是憑著高中英語的那點兒基本功磕磕碰碰過了六十分的門檻。突然覺得有些對不住柳兒,畢竟柳兒還是看得起我的。

  丁零零。交卷的鈴聲刺耳地響起來,震得我頭皮發麻,鼓膜也跟著一張一翕的。我幾乎是以光速飛快地擦掉答題卡一欄我自己的考號,慌慌張張寫上牢記在心的柳兒的准考證號。交卷,收拾文具。頭也不回地沖出考場。

  柳兒也出來了。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這讓我有些失望。

  晚上柳兒請我吃肯德基,被我拒絕了。我只想好好睡一覺。安安靜靜地睡一覺。

  明天醒來,希望太陽是新鮮的。

  7、天籟村的音樂

  我喜歡純棉布的衣服。破舊的牛仔褲。複雜的鞋。背著草色的包,去學院路24號的書屋淘書。運氣好的話,可以花五塊錢買到莊周的《齊人物論》。我太喜歡莊周他們這批人的淩厲和直指人心。至今還記得那本墨綠色的32開本小冊子裡關於海子的評價:我不希望海子之死成為什麼神話。我們需要的是多說人話。讓我們記住他的詩句,以此作為對他的最好紀念:「月亮下 / 一共有兩個人 / 窮人和富人」。讀海子最後的詩行《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一遍一遍朗誦,直到淚眼婆娑。我其實想說,我也是善良的。我還會為別人祝福也希望別人能夠祝福我。

   總是在舊書攤上發現一些讓我滿心歡笑的名字。大江健三郎、夏目瀨石還有芥川龍之介。看到夏目瀨石的那本《我是貓》落滿了灰塵,我就開始難過。胖乎乎的老闆走過來,甕聲甕氣地說,你面前的舊書,一律兩塊錢一本。我就把包扔在發黃的書頁上,埋下頭一陣猛翻,挑出一本本我喜愛的小說。每次來這家書店,我的衣服都會弄得髒兮兮的。我抱著一本本散發出朽木味道的書本的時候覺得自己很富有,好像抱在懷裡的,是整個世界。這個世界,沒有燈紅酒綠沒有物欲橫流。

  書屋的旁邊,新開了一家音像店,取名天籟村。我學過《古代文論》,當然知道什麼叫天籟。也許我想知道天籟村的老闆有什麼資格叫自己經營的音樂為天籟,便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

  推開厚重的玻璃門。我看見櫃檯後面安靜地坐著一個男孩子。年齡看起來跟我不相上下,而且長得很好看。他低著頭在畫一幅漫畫。我喜歡美麗的事物。有時候看到一個賞心悅目的男孩子與看到一件靈動的花瓶有著毫無二致的驚異。阿布罵我惡毒。我一直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杭愛說我好色。好色沒什麼不好。至少還有一份心情去觀看,人或者物。

  我走上前去。看見他正畫著一隻肥嘟嘟的企鵝。是QQ裡那種憨態可掬的樣子。他終於抬起頭,我看到了他淡淡的笑容。我覺得這個笑容有點突兀。

  我問他,為什麼有膽量用天籟村這個名字。他習慣性地咬一下自己的手指,沒心沒肺地說,沒什麼啊,只是因為喜歡。

  在天籟村,我找到了羅大佑,還有古老而又年輕的崔健、許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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