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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6、雅樂超市開業了

  位於市中心轉盤處的那幢商業大樓門口人頭攢動。老頭老太太們一大早起來趕去排隊,畢竟開業大酬賓的好事兒不是天天都能碰上的。我們一行五人也傾巢出動。什麼可比克、真巧、雅客一股腦兒塞進手推車。女人是天生的製造垃圾的冠軍。她們每天消滅掉大堆的零食,扔下一地的食品袋果皮棗核之類,買長筒襪,用衛生巾。而男人為這個壓力過大的環境造成的損失則相對少得多。提著大包小包從超市出來的時候,柳兒走向服務台買了一張兩千元的貴賓卡。我們好奇地說柳兒你怎麼這麼大款?柳兒說,回宿舍再告訴你們原因吧。

   原來柳兒的貴賓卡是買給政史系黨委書記的。最近幾周全校展開了預備黨員的評選活動,得到名額的話,可以參加黨校培訓,成為正式黨員也就成了鐵板釘釘的事兒。我們都知道大學生黨員在社會各界人士心中的重量,看來柳兒還是識時務的俊傑。

  政史系的黨委書記劉銘我是見過的,他差不多是付副主任的翻版,只不過比付副教授囂張一些。用句娛樂圈的行話說,他出道比較早。劉銘是個五十開外的老頭兒,滿臉橫肉白白嫩嫩的,哪個女人親上一口保準兒會連搖帶晃。他的頭髮稀稀拉拉的。毛澤東的頭髮少那叫聰明絕頂,而劉銘的頭髮,是四周茂密中間荒蕪,阿布戲稱他那叫地方支援中央。杭愛說的還要形象,四周都是鐵絲網,中間夾著個溜冰場。想想,我們也真他媽夠缺德的。

  柳兒去找劉銘的時候,死活要拉上我。我其實也沒傻到去看別人怎樣做生意的份兒上,至少我還是知道商機不可洩露的。可柳兒說劉銘他媽的有時候會賴帳的,讓我去起個見證人的作用。我推辭不過,只好隨柳兒一道去了。

  劉銘的教授樓在情人坡對面的那群樓裡。穿過一段清幽的鵝卵石鋪成的小徑,那樓便近在眼前了。這是一幢三層的小洋樓。有白色的圍牆,大門是朱紅色的大理石。走進大門,就來到一樓的小院子,院子裡有很多花,都是最常見的那種,雞冠花占了一大部分,這使得院子裡紅紅火火像要燃燒了一樣。柳兒說劉銘的書房在二樓,我們徑直走上一段逼仄的樓梯。

  柳兒抬手摁門鈴,卻發現門的暗鎖沒扭上,轉一下就開了。我們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劉銘和一個女孩子緊緊糾結在一起,而那個女生竟然是貓。我和柳兒都傻了,貓掙脫劉銘的懷抱一臉尷尬地站在那兒搓手。劉銘看上去很可憐,他已經是個老人了。我急中生智脫口說道:劉教授,我也是你的學生,你總不能太偏心吧,你也得吻我一下。表情僵硬的老頭緩過神來,輕輕吻了一下我的額頭,柳兒也走過去讓劉銘在她額頭上蹭了蹭。

  貓匆匆走了,屋裡就剩下我們三人。我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柳兒謊稱是來借書的。劉銘遞給她幾本旅遊管理方面的書,我們轉身走出了那間泛著新鮮的油墨香的書房。當然,那張貴賓卡依然舒服地躺在柳兒的口袋裡。

  第二天我在宣傳欄裡看到柳兒的名字,在中文系預備黨員的名單中,我還意外地發現了自己的名字。

  輔導員打電話給我,說中文系黨委書記找我。我一口氣沖上中文系辦,書記客氣地讓我入座。他告訴我,政史系劉書記極力推薦我,說我是個素質不錯的學生,將來有不可估量的前途。我有些不知所措,有些事情太有戲劇性總讓人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搞得我現在還欠柳兒一個人情。

  按柳兒的話說,劉銘還真他媽夠意思。轉眼間,我已是一個預備黨員了,可周圍又能有什麼改變呢?一切都還是老樣子,而我除了要遭人唾駡別的也沒什麼了。

  這件事兒過去很久了,可劉銘那張蒼老的痛苦的驚慌失措的臉卻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似乎有人把他的表情製作成了一張張幻燈片並強行按下播放鍵一遍遍逼著我看,我掙扎著可老是閉不上眼睛,一個一個的假如在我腦子裡閃來閃去,發出絕望的光。

  假如我是個男生,我能說劉教授你也吻我一下好嗎?

  假如劉銘和貓一絲不掛蛇樣的糾纏在一起我能摔門而去嗎?

  假如當時推門而入的是劉銘那賢淑的卻因發胖而略顯臃腫的妻子,結果會怎樣呢?

  假如當時進去的不是我和柳兒,那麼其他人會怎麼做呢?

  假如劉銘摟著的是位年輕美麗的女講師我又該怎麼說呢?

  假如……

  假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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